第64章
苏令望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是马车拐离了原本的繁华的正阳道,而进到了一个十分荒凉的小巷之中。
晨间的时候,安嘉便遣人来府上说请她入宫准备要带到东麓的东西,再挑些绸缎制衣裳。
因此在看到停在侯府门前的马车的时候,她也全然没什么犹豫,想都没想便上了车。
然而,现在这情况着实让她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请问,这是去宫中的路吗?怎平日里都没有走过?”
苏令望指尖微微掀起车帘,向那门外的车夫问道。
确实是一个脸生的面孔,不是平日里安嘉会差遣来接她的小德子。
也怪她整夜翻来覆去睡的不安稳,晨起又心事重重地,这才对这驾车的人丝毫没有留神。
“怎不是呢?姑娘就等着进宫吧。”
这车夫的声音听起来年岁已过中年,并不像是在宫中当差的年纪。
苏令望默不作声,退回到马车中环顾了一番周遭的情形,虽然马车的外表看起来与寻常宫中的马车并无不同,可是内里的装饰却十分的简陋,便是这座位上的靠枕都有着许多的污渍。
她开始感觉到不安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人会这样费心思骗她上车,又意图对她不利呢?
正当苏令望心中惴惴不安之际,感觉到了马车已经停止了移动,似乎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停了下来。
“大人,您要的人已经带到了。”车夫的声音十分恭敬,另一边却全然不留情面地将苏令望从马车中拽了出来。
这是一块空旷的山野,看着周围的情景似乎是已经出了城,她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对面领头的是一个穿着华贵,但是并不十分考究的人,苏令望原本还在琢磨着究竟在哪里见过此人,就在身后打小厮说乔老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此人应当她的后继母乔氏的胞兄。
先前因为乔氏联合别人家的夫人害她的事情,被魏九清让人折磨了个半死,到底也是因为是正经的侯爵夫人,最终还是留了口气送回本家去了。
后续的事情苏令望并不知晓,只是听说乔氏没几日就离世了。
既然有这样的因果在,眼前这帮人想来是来者不善,来找自己寻仇来了。
苏令望见眼前人多,自己又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自然是没有办法打逃跑那类的注意,只能小心翼翼地,瞧着他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那乔氏的兄长早年也算是家中有富贵的,后来家道中落也算是吃了不少的苦头,还是因为乔氏有出息,拿住了万阳侯一举飞升成了填房的夫人,这才让一家人都又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乔氏没了,自然什么都没了。
他们不敢拿摄政王如何,便只能从苏令望身上试着出一口恶气。
乔氏的兄长见了苏令望,抬手就想掣一巴掌过去,却被身边的小厮给拦了下来。
“老爷,万万不可啊,虽说她如今与摄政王没有婚约了,却还得公主器重 ,咱们只能伪装成意外,千万不能让人发现尸身上有半分其他的伤口破绽啊!”
苏令望听了这话,心中就凉了半截。
这些人显然是早有准备,对自己也是带着杀心来的,如今只怕是说破了嘴皮都没有办法的。
难不出自己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还来不及想出什么像样的法子来,就被那车夫塞回了马车之中,并在那马车外面落了锁。
她还被困在车中,自然也不知晓这马就是那样脱了缰,直挺挺地向着山崖之下冲去。
车室之内昏暗幽仄,只能攥着车中仅有的、她触手可及的,却丝毫派不上用处的靠垫。
她想呼救,可是这山坡上除了这一伙要加害于她的人,已经没有旁人了。
那马儿很快便冲到了悬崖的尽头,瞬间的失重,让她整个身子重重撞到了马车内壁之上,紧接着她不受控制地被顺着破碎的窗甩了出去。
这种从高空而坠的感觉,她并不陌生。
她回想起先前,被崔牧泽从那高墙之上丢下去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对着地面,不知道哪一个时刻自己会因为触底而粉身碎骨。
恍惚之间了,她好像看见了魏九清。
在城墙之上的时候,便是如此,魏九清随着她一跃而下。
苏令望有些绝望的合上了双眼。
大概这世界上,曾经那样奋不顾身的救过她的人,就只有魏九清了。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那一步了。
“央央!”
他的声音中有万分的急切,全然不似平日里那样的云淡风轻。
苏令望感受到自己下坠的动作似乎变得缓慢,手臂上也传来拉力,而她原本悬空的后背,正被一双坚实的手臂揽在怀中。
她睁开眼,对上的正是魏九清的眼。
原来方才的恍然间,竟不是她错乱的记忆,而是真实存在的。
魏九清又一次随她而来。
两人在坠到崖中的时候,魏九清以自己的长剑卡在了了石缝中,勉强止住了下坠。
只是这种摇摇欲坠的状态,似乎不能持续的长久。
尤其是长剑与碎石,根本无法承受两人的重量。
魏九清向下撇了眼,山崖之下的谷底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以他现在的能力坚持不了多久。
“央央,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抓紧我。”
手脚并用扒在魏九清怀中的苏令望还没有反应过来,正欲抬眼望上去,便感觉到两人又开始恢复了极速下坠的状态。
直至身上的痛感传来,两然被冰冷的河水淹没。
那水流像是有千万斤重,拍打在她身上的那一瞬苏令望便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击垮,连意识也开始涣散了。
不清不楚间,她能感受到魏九清用她的披帛将两人死死捆扎在了一起,勒得她骨头缝都在疼,但是她真的已经没有旁的力气去思索那些了。
真的好冷。
又好疼。
朦胧间,她隐约瞧见魏九清的手臂,试图一次又一次地抓住沿岸的石木,但是因为两人的重量不轻,却一次又一次的失手。
若是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是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她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