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泽湾粮草风波(3)
一大早,主将军帐中就传出消息,将军被昨日的事气到,深夜议事时又被风吹到感了风寒,现下已经发起高热来。
军帐门口,孙军医亲自熬药,贺余带着人给坐在床上的李将军换上新浸湿的毛巾。
李玄曜穿着白色里衣,半闭着眼,眉心因生病而紧锁,有几分高烧的难受。
换下之前的毛巾后,贺余小心扶李玄曜躺下,盖上厚厚的被子。之后摆摆手,让身后的人退下,他留下来服侍。
端着铜盆的兵士出去后,原本躺在床上的李二瞬间起身,面上毫无刚才的痛苦虚弱。
“东西准备好了吗?”
“好了。”贺余从后面的箱子里翻出一个包袱,交给他。“公子要的都在里面。”
李二换了便服,对贺余交代:“我不在的这几日,军中一切听从陈将军命令。陈将军那里我已安排好,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拖延住三天时间!”
“是!”
“将军!将军!”
军帐外,隔着老远就听见一道兴高采烈的声音,是宋志平。
跑着过来的宋志平来不及等人通传,越过门口的孙光就要闯入营帐,差点踢翻后者的药炉子。
为了让李二“静养”,军帐外撤了侍卫,只有熬药的孙光师徒。孙光来不及反应,急忙站起来,想拉住他:“哎!不能进去!”
五十有余的老军医哪里拉得住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反被对方的衣袖带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所幸身后的小徒弟反应快,连忙扶住他。
宋志平一路带风,闯进营帐。
李二正在系衣服腰间的带子,抬头就看见他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明明是深秋寒气,他却满头大汗。
连日事情不断,李二被作弄得也有些心浮气躁,看见没有眼色的他,拧眉欲训斥,嘴边的话却因他接下来的话停住。
“将军,鄯州……鄯州知府……派来了车队,上面是给咱们的军……军粮,足有二……二十天!”宋志平是一路跑过来的,短短一句话,他换了好几次气才说完。
李二系带子的手停住,面色犹疑,军粮?
“是军粮!人就在大营门口,已经查过了印信,他们拿的确实是鄯州知府的信件。”
“当真?”
“当真!”
李靖远面上是他自己都没见过的表情,吃惊、庆幸、不敢置信,他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金城风险不小,但即便是以刀威胁,也要想办法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谁知只过了一夜时间,就有人送来了急需的粮食。
贺余最先反应过来,高兴不已:“二公子!大军有救了!”
车队的领队是鄯州知府的师爷,姓周,个子不高,留着一把山羊胡子。
大营门口,陈伯约已经和周师爷攀谈了一会,对方的印信、口音确属鄯州。见到李二到来,微不可查地冲李二点点头,后者会意,请周师爷主帐中歇息就坐。
有兵士拎来热水,贺余泡上茶,亲自端到主帐中。
这是京中侯府才有的云露茶,临行前三小姐塞到二公子的行装里,后来他整理二公子的行装时才发现。
贺余上茶,给足了周师爷面子:“军中简陋,不比府上,仓促间未备得好茶水,还请师爷勿怪。”
周师爷操着一口浓重的鄯州口音,“将军客气。”揭开茶盖后,满室飘香,不由得赞道:“好茶!”
贺余心下有了几分把握,这位师爷,倒不是个油腔滑调的人。
贺余退步出去,亲自守在主帐门口,不让人靠近。
陈伯约一身甲胄,踏大步走来,贺余见他过来,打开帘帐请他进去。
陈伯约在李靖远旁边坐下,军帐中,三人位置隐隐成鼎立之势。
周师爷放下茶碗,主动开口:“老夫知道二位将军的疑惑。来的怎么是鄯州,对么?”
李靖远与陈伯约对视一眼,陈伯约道:“周师爷快人快语,我等也就不绕弯子了。末将心中确有疑惑。”
周师爷捋了捋胡子,心中忖度着话语,慢条斯理,“二位将军可知金城杨家?”
杨家?陈伯约看向李靖远,见他也是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是哪个杨家。
周师爷见他俩的样子,倒是笑了。
“日前,将军麾下一位都尉曾与杨府有过交谈。”周师爷浸淫官场已久,说话只说一半,点到为止。
“……只是”周师爷面有难色,看向李二。
李二知道他的意思,道:“都是自己人,周师爷但说无妨。”
周师爷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回鄯州。
周师爷一行人走后,陈伯约当着众多军士的面,命人在地上铺好垫子,在车队中随机选中了几个,抽出腰间宝剑,亲自劈开上面的麻袋,白花花的稻米自麻袋中倾斜而下,落在了垫子上。
后面的麻袋中,有的是粟米,有的是高粱米。种类虽有不同,但都是今年新收的,颗颗谷粒饱满。
陈伯约满意地点点头,里面装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粮食。
“鄯州倒是爽快。”当着众人的面,陈副将如是说。
后面还有许多车的粮食,围观的众人看见,不由得兴高采烈,未来终于不用吃令人腹胀的元麦了!
不用再吃元麦的消息,如插了翅膀一般,不过半日就传遍了军中。
因为天降喜事奇迹“康复”的李二正在观察沙盘,听见陈伯约的脚步声,并不抬头,只说:“都好了?”
“好了。”
陈伯约用袖子擦了把汗,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半碗才问:“将军,为何要演这么一出?”
李二把象征军队的旗子从一个沙丘拔下,插到另一个沙丘代表的山头上,“你当昨日那个叫钟田的,为何敢闹那么一出?”钟田不过是个小富之家的纨绔子,虽贪婪但胆小,若无人指点,哪里敢闹得人尽皆知。
不过是他身后的人有几分把握,猜到军中缺粮罢了。
大军自驻扎到草泽湾,再无补给,寻常人猜不到这一层,但他身后的人很聪明。
只是被他选中的钟田是个窝囊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才未成功。
现在有了底气,自然要把事情宣扬出去。一为敲打异志,二为稳定军心。
李靖远的视线从地形图上移开,看了看外面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