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觉醒

有人说过，记忆其实也会骗人。

门后纪母的声音温和熟悉，站在门前的纪书处于光影交接之中，垂头沉默着。

她很难描述心中那复杂无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压制着她不要再想，也不要开门。

纪书似屈服般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右脚往后退了半步。

“小书？”

又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纪书倏地抬头，朦胧昏暗的光线下，她晕眩的神思骤然一清。

“嗯，妈妈。”

纪书握住门把手轻轻一压，打开了门。

门外的光线明亮，纪书的眼睛眯了眯，似是不太适应忽然的亮光。

纪母端着果盘，温和地唤她，“小书，来，学习累了就吃点水果。”

纪书嘴角下意识地勾出一抹笑，接过纪母手里的果盘。

“谢谢…妈妈。”

她抬起头去看纪母的脸，却在瞥见某处后，笑意一下僵在了嘴角。

纪母没发现她这一瞬的异常，轻抚她的脑袋，“小书，别看太晚了，早点睡。”

随即转身往房间而去，只留下纪书还站在原地。

纪书怔了怔，低下头迟嗯了一声。

妈妈头上的…是什么？

【路人甲·纪母】

这是什么意思？

纪书将果盘往旁边柜子上一搁，慌乱地往卫生间里去。

卫生间的墙面上有一块方形的大镜子，上面蒸腾着几分雾气，映照出的人影也带着几分朦胧。

纪书却依然从镜中看到了自己头上的金色边框和黑色文字。

【路人甲·纪书】

纪书瞳孔一缩，被惊得不知所措。

她下意识地想喊纪母，可嘴张开，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

纪书手紧紧地捏住睡裙一侧，眼神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东西。

它彻底颠覆了纪书的世界观。

纪书从小就是众人乖巧懂事的孩子，成绩好性格好，哪怕父亲去世的早，被人嘲笑她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她都没有哭过，没有气馁过。

可现在，泪珠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滑下。

因为她此刻脑海中关于爸爸的记忆在慢慢变得空白。

假的。

那些过去都是假的。

在上二中之前，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被设定好的，强行灌入他们脑中的记忆。

爱吃香菜的不是她，是那段记忆里的“纪书”，是被设定好的“纪书”。

纪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泛红，泪眼朦胧。

她忽然觉得全身泛冷，冷得她整个人都不禁颤抖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谎言，她的人生也是。

纪书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认真地生活，认真地规划自己的未来，认真地计划要让纪母过上幸福的日子。

凭什么说这一切是假的？

她不服！

她红着眼倔强地盯着镜子里的那个方框。

忽然，方框里的字变了，字体的颜色也变成了金色。

【？？？】

方框发生变化的那一刻，纪书的脑海里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她的脑海里多了一本书，一本关于这个世界真相的书。

原来，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

原来，她只是一本书里的路人甲。

原来，她活不过这个秋天。

原来，她渴望的未来一个也没有实现。

……

在知道这一切后，纪书反而心里空空的，那激烈不甘的情绪骤然褪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突然想起赵婉给她分享的一个帖子。

那个帖子上有这么一个问题，假如给你一台时空机，它能带你去往未来，你会选择使用它吗？

她当时和赵婉开玩笑，说真要有那当然想去看看，看看她妈妈幸福的笑容。

纪书扯了下嘴角，忽然羡慕起之前的自己。

无知的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至少她没有永远地失去她的爸爸。

纪书打开水龙头，捧起冷水往脸上拍，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了几分。

她不想，也不敢去深究此刻和她同住一个屋檐的纪母是不是她的母亲，也不想去想自己到底是谁。

沉寂片刻，卫生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我是纪书。”

纪书抬起头，直直注视着镜子中熟悉的脸，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我是纪书。”

“我是纪书。”

“……”

那天，纪书独自在镜子前待了很久。

再一次出门，整个世界都在纪书的眼里变了个样子。

她手紧紧拉着背包带，视线时不时落在人群的头顶，又很快收回。

【路人甲14291948】

【路人甲12456494】

【路人甲54814832】

【路人乙64948871】

【路人乙46947619】

【……】

纪书沉默垂下头，这个世界有51亿人口，其中有多少人头顶着这样的身份呢？

那本书很厚，只是她目前能看到的只有简介和正文第一页。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同纪母、同之前的她一样。

心情忽然沉重了几分。

二中门前的保安叔叔认得她，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小学霸，早上好啊。”

纪书也笑，像平常一样问了声好，“刘叔叔，早。”

也许是见到了熟人，纪书心里一松，只是视线还是没忍住在他头顶停了一瞬。

【路人门卫大叔·刘叔】

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纪书抿了抿唇，踱步进了学校，她压低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往别人身上看。

她发现，看到那个金框出现在熟人头上时，比在陌生人身上更让她觉得荒诞又真实。

校园内此时有学生也不少了，熙熙攘攘的一群，说说笑笑着往教学楼里走。

纪书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