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撞艳色
亥时三刻,贵家娘子俱被请回鸾凤殿,酒香未退,歌舞照旧,但娘子们无心欣赏,她们更想知道顾三郎和安如娘是怎么回事?
可身旁站满了宫婢,饶是她们再想私下议论,也知道不能在此时此地。
于是她们焦灼而沉默地看着殿外的飞絮,等待有人告诉她们,宴已终,人可散。
忆流阁的长阶下,皇后眉目沉沉地垂首。
“崔三娘,你想让本宫怎么为你做主?”
“皇后娘娘,是您说安家如娘温婉贤淑,乃是世家郎君的良配,也是您劝崔家去求陛下赐婚的。
可便是这般温婉贤淑的安如娘,却和顾三郎在深宫废殿里私会,且叫满陵阳城的贵家娘子们亲眼目睹!
皇后娘娘,这等不守女德的小娘子,我们崔家高攀不起,还请皇后娘娘帮着崔家求陛下撤回赐婚的敕旨!”
“崔三娘,此事到底如何,尚未可知,不如等时娘出来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商量?”崔三娘的仰面,眼神如刀,“敢问皇后娘娘,臣妇还要同她商量什么?难道刚才和顾三郎搂在一处的小娘子不是安如娘吗?!”
皇后不言,目光落在顾家人身上,顾老夫人立刻上前:“崔三娘,还请稍安勿躁,正如娘娘所言,事实如何,还不清楚。”
崔三娘的眉目更冷:“顾老夫人,我和皇后说得是崔安两家的婚事,可没扯上你们顾家!不过,待崔顾两家的婚事了了,安顾两家倒是有的掰扯了!”
说着,崔三娘冲清妧淡淡一笑:“若说可怜,也就是我家离郎和安乐县主最可怜!离郎碰上了不检点的未嫁娘,安乐县主碰上了不要脸的未婚夫!”
顾老夫人脸色一沉:“崔三娘,你说谁不要脸?”
“谁答应了便是谁!”崔三郎不客气地回,“老夫人,你若再多说一句,信不信出了皇城,我便将今日这一遭荒唐事说得陵阳城人尽皆知!”
“你个——”顾老夫人张口欲骂,话未说出口,却先气得眼前一黑。
文娘和烟娘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托着顾老夫人:“阿娘,您没事吧?”
皇后假作叹气:“碧玉,立刻叫人扶顾老夫人去鸾凤殿的偏殿歇着。”
顾老夫人不想走,可她撑不住,只能拉着文娘和烟娘的手,一再嘱托她们赶紧将此事报给顾新阳。
等顾老夫人被扶走后,崔三娘再度对皇后言:“皇后娘娘,若您非要偏帮安家,那臣妇就自己去求陛下!”
皇后长叹一口气,无奈妥协:“崔三娘,便是要去求见陛下,那也要带着顾时娘。卢掌事,速速把顾时娘喊出来。”
“是,娘娘。”
卢掌事快步上台阶:“顾时娘,皇后娘娘有请。”
废殿里,如娘紧紧裹着破碎的衣裳,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顾兰时看着她,不知道是该先抬手狠狠扇她一巴掌,还是抱着她哭两声。
“阿如,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和三郎会在忆流阁?”
如娘摇摇头。
折绵明明说过,宝珠胆小,只会悄悄禀告阿娘,所以她和三郎的事至多是叫皇后和阿娘知道,皇后为顾及颜面,绝不会叫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可为什么鸾凤殿内的贵家娘子全涌到了忆流阁门前,瞧见她和表哥——
“阿娘,我什么都不知道。”如娘轻声回答,心虚的眼神悄无声息地扫过缩在后面的宝珠。
见此,顾兰时猛地回过头:“宝珠,你将才说,如娘是自己走进忆流阁的,那她进来之前,顾三郎是不是已经在里面了?”
“婢子……”宝珠扑在地上,不敢回答。
“再不说实话,我不止发卖你,还会把你们全家都发卖到最苦寒的地方!”
“时娘饶命。”宝珠连连叩首,“如娘出了鸾凤殿便说要去留心拱门,到了拱门,她又让宫人传信,让顾三郎来后宫相见。”
“……”顾兰时惊住了,她怎么都想不到竟是如娘主动约顾三郎私会,“如娘,你疯了吗?你知不知这样做会毁了你自己?!”
“折绵不是这么说得。”
“折绵?一个贱婢的话你也敢听信?”顾兰时气得肝胆俱裂的同时,再次掉转头,“宝珠,折绵呢?”
“她去前殿送飞钱了。”
“飞钱?什么飞钱?”
宝珠摇头:“回如娘,婢子不知道。”
殿外,卢掌事再次抬手敲门,催促:“时娘,皇后娘娘请你立刻出去回话。”
顾兰时深吸一口气,心知再不能问下去了。
“如娘,从现在开始,不管任何人来问你任何问题,你都说自己不知道,若被人问得急了,就只管哭,听见没?”
“知道了,阿娘。”
顾兰时转身,经过宝珠身前时,她脚步微顿。
“婢子若是护主不力,只有一死。宝珠,你是自己撞死在这里,还是等回去以后,我一并杀了你和你的父母阿兄?”
宝珠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眸:“时娘,婢子劝过如娘,可婢子劝不住,婢子——”
“看来你选了后者。”
此时的宝珠已是泪流满面,她知道顾兰时不是在吓她,她只能扑向如娘:“如娘,求您救救婢子。”
但如娘撇开了头。
门,被打开了。
“宝珠,待我踏出这扇门,你便再无后悔的余地。”
宝珠看着时娘踏出门槛的脚,满心绝望,然后,她木木地站起来,大喊一声:“时娘,婢子罪该万死,愿以死谢罪!”
接着,她冲向偏殿内最粗壮的一根柱子,一头撞死了自己。
血色迷离中,顾兰时脚步不停,和文娘错身时,她垂首低言:“留心拱门前有两个小宫人,想法子封住他们的嘴,立刻差人去找折绵,找到后,杀了她。”
“好。”
只要宝珠和折绵都死了,守门的宫人又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无人知晓是如娘约顾三郎私会,如此,她就能咬定如娘冤枉。
顾兰时扑到皇后脚边,撕心裂肺地高喊:“娘娘,如娘冤枉啊——她自来守规矩,无论如何不可能和顾三郎私会,定是有人做局,故意毁她名声啊!”
皇后勾唇,看着废殿里已然没了呼吸的婢子,心道她真是小看了顾兰时。
崔三娘亦看得分明:“顾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