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七章 狱前死
是夜,皇帝服下五石散,靠在坐榻,看着窗外的那一轮尚未圆满的明月,心情沉重。
王忠躬着声,低声提醒:“陛下,时候不早,该安寝了。”
“朕还不想睡。”
他虽是大溱皇帝,但满朝文武,能让他全心信任的人,并不多,而这些人当中,又属范含章和赵世尧最得他看中。
可赵世尧谋逆,被他诛杀了,现在,范含章又被他废了,偌大的朝堂,还有谁能让他畅所欲言呢?
“王忠,你说是谁想让范含章死?”
“……老奴不知。”
“你是不知,还是不肯说?”
王忠急忙扑到地上:“陛下,老奴当真不知道。”
“呵。”皇帝嗤笑,漫不经心地低喃,“你说,云礼有没有可疑?”
王忠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可皇帝仿若不觉,他侧着头,目光落在夜色:“朕老了,朕的儿子们都开始迫不及待,云澜敢谋逆,云牧和云礼焉能没有想法?”
“老奴……不知。”
“朕知道你不是不知道,你不过是不敢说,王忠,今夜,不管你说出什么,朕都赦免你的罪。”
“老奴——”
“说!”
王忠吓得急忙抬起头:“回陛下,三殿下可不可疑,老奴当真不知。但,许轻歌还被关在天牢,若陛下心有怀疑,不如招来一问。”
皇帝勾唇:“你倒是机灵。”
“陛下谬赞。”
“既如此,你亲自走一趟天牢,悄悄把人带过来。”
“是。”
不到一刻钟,一辆马车悄悄离开皇城,前往冷山,又一个时辰,马车去而复返,一路驶到大明宫前。
“歌娘,到了。”
“是。”
头戴帷帽的轻歌下了车,然后跟着王忠穿过狭长而安静的回廊,走进大明宫最西侧的偏殿。
偏殿内空无一人,正中的位置放着一张巨大的纱制屏风,屏风上,倒映出一道人影。
轻歌伏首:
“奴家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知道是朕?”
“奴家犯下死罪,陛下饶奴家不死,想来是有话问奴家。”
“看来,你知道朕想问什么?”
“陛下明鉴。”
“说!”
“奴家叫三殿下撞见,不是偶然,三殿下救奴家,也不是慈悲。”
果然不出他所料。
许轻歌是个孤女,若她有本事,不至于等到今天来平许家冤屈。
此番她能成,是因为有云礼帮她,而云礼帮他的理由,是为算计云牧。
如果刑部查不出范萤娘死因,云牧势必要担下宠妾灭妻的罪名,如此,他就不可能被册立为太子。
若刑部能查出范萤娘死因,又势必会牵出许家事,卿云牧或许无碍,但范家,谢家必将遭受重创。
没了范谢两家,卿云牧怎么再争太子之位?
他曾经最不放在心上的三儿子,的的确确是最聪明的一个,他用一个许轻歌,设下一箭双雕的好计,叫云牧逃无可逃。
“王忠,把人送回天牢。”
“是。”
许轻歌前脚离开大明宫,暗七后脚就进了忆流阁。
“奴给殿下请安。”
“皇帝见过许轻歌了?”
“是。”
“那就按计划行事吧。”
“是。”
说罢,暗七消失在夜色。
与此同时,大理寺收到一封密信,宁寺正看过密信后,立刻揣着密信赶到后院,叫醒入睡的伍砚书。
“何事?”
“大人,有人传来一道密信。”
伍砚书接过密信,只见信上落着一行字:有人要杀许轻歌。
“大人,可要卑职差人去天牢看看?”
“我亲自去。”
伍砚书迅速套上衣衫,赶往龙山。
许轻歌无足轻重,但密信上的字,和之前放在他马车上的那一封信上的字,如出一辙。
他不知道谁在给他递消息,但这人既然给他递消息,显然是要他立刻去天牢。
伍砚书赶到天牢前,有人正和衙役纠缠。
“许轻歌是要犯,除非有陛下敕旨,否则,谁都不能见她!”
来人不肯放弃,从袖中掏出一把银钱,强塞到狱卒手上。
“帮个忙,拜托了。”
狱卒反手就把钱塞回去:“咱们都是领人差事的,就别互相为难,许轻歌真得见不得,你还是回去吧。”
“我——”
伍砚书走上前,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狱卒慌忙拱手:“回廷尉大人,他说自己是许家旧人,特意赶来探望许轻歌,让卑职务必通融,放他进去一探。”
伍砚书转头看来人。
“今日在南午门,本官问得清楚,许家除却许轻歌和范四郎,再没人活着,你怎么可能是许家旧人?!”
来人神色一闪,丢下食盒便要跑,可他身后正站着好几个大理寺的衙役,他才拔开腿,衙役就冲了过来。
一群人杀作一团。
守门的狱卒惊喊:“廷尉大人,有毒。”
伍砚书低眉,只见被来人扔在地上的食盒翻倾,盛在其间的饭菜洒在地上,正冒着汩汩白烟。
竟真有人要杀许轻歌!
“务必把人抓住!”
伍砚书怒吼,然,大理寺衙役的身手远不如他的吼声厉害,来人一通纠缠,就从缝隙中溜出,一个纵身,飞进密林。
“廷尉大人,卑职们去追。”
人,顷刻间消失不见,宁寺正垂首,见地上似落着一物,他急忙奔过去捡起,然后把东西送到伍砚书手里。
“廷尉大人,这是对方落下的。”
这是一枚腰牌,上面写着,太平坊,三皇子府。
伍砚书面色大变,他急忙转头:“走,随本官去看看许轻歌。”
狱卒一边提起更灯,一边镇定地回答:“廷尉大人不必忧心,许轻歌好着呢。”
“你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