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舍不得
飞雪被寒风卷进回廊,落到眉间,冻得清妧不由地瑟缩皱眉,她不由地问,为何独独这里的雪花如此寒凉?
房门被人拉开,暖气流泻而出的刹那,清妧闻到浓郁的薄荷香,下一刻,长恨花的诡谲奇香扑面而来。
星回垂首,走到廊下:“奴,拜见郡主。”
“芳君怎么了?”
“回郡主,王爷吹到冷风,发了风寒。”
一板一眼的回答,几乎在直白地告诉她,这是谎话。
所以,她立刻猜出,星回这般回答,既是卿流景要他这样回答,也是因为他的毒发和她有关。
“是因为我?”
星回仰面,眼底夹着恨和怒:“郡主不知?”
她原不知他毒发是因为她,但除了因为她,还有谁能伤到他毒发?
清妧抬眸,略过星回,担忧的目光落在投影在屏风上的,那道又显消瘦的轮廓:“他……病得很重吗?”
“药王说过,长恨花每毒发一次,根便会深入心脏半寸,根扎得越深,往后毒发的痛苦越强烈。”
“是吗……”
“郡主,您到底对王爷说了什么,才会让——”质问没有说完,星回哽咽了,“王爷毒发时,奴想去安府寻郡主,可王爷说什么都不让。
郡主,对王爷来说,您是他唯一珍视的人,是比他自己性命更宝贝的存在,对您这样好的王爷,您怎么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
“我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她不如他在意她一般地在意他?
又或许是因为她无法相信他会在意她和她在意的一切,胜过那至高无上的皇权?
此刻,那深埋于心底的怀疑又一次浮上心头,她和他真得能战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诸多不确定,携手走到此生的终点吗?
了无说,她和他来日方长,她不必着急寻求确信的答案,可是,她和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因为也许一个不经意,他就会因为她走进无间地狱。
她可以是救他命的解药,也可以是害死他的封喉剧毒。
清妧怕了。
来时的急切,在这一刻迅速变冷,她看着屏风后的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就在这时,她听见里面传出一声呓语:
“阿妧?”
后退的动作骤止,她复又抬眸,屏风上,那道比女子还纤细的身影挣扎着要坐起,可他总也坐不起来。
“阿妧,是你来了吗?”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此时此刻,她心上的那阵痛,一如那一日立在皇城,眼看着父亲被五马分尸,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她对他的爱,一如近在眼前的父亲,好像只要她向前奔上几步,就能救下般。
但其实,她奔不过去。
就此放下吗?
从此以后,她和他各归各位,回到从未相识过的以前?
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刻,脑海里突然浮起她从景春河里捞出卿流景时的场景。
当时,父亲划船,把她和卿流景带进一渔民的家,父亲去请郎中的时候,卿流景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地低喃:
“我是不是天生该死?”
“当然不是,没有人天生该死。”
“那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我死?”
“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所有人,一定有人希望你能活下去。”
“谁?”
幼小的她被问得一团混乱,她哪里知道有谁?
她的沉默让卿流景露出了自嘲,然后,他闭上眼睛,把双手交叠在胸口,一副准备好去死的模样。
她被这样的他吓到了,于是慌忙大喊:“我希望你活下去!就算天下所有人都盼着你死,但我一定不会!”
卿流景复又睁开眼,那双被绝望浸染的无神双目骤然间爆发出比漫天火树银花更璀璨的星光:
“真得吗?”
“是。”清妧勾唇,学着大人的模样,朝天空竖起三根手指,“我,安清妧,对天发誓,一辈子盼着你长命百岁。”
房里忽然传来一声“嘭”,清妧骤然回神,她看见屏风后的人影跌落卧榻,若谷要去扶他,却被他挥开。
“阿妧……”
清妧冲了进去。
“二殿下,我是不是说过,身子不好的人就该乖一点,没事别折腾自己,免得牵累旁人担心。”
卿流景仰面,声色颤抖地问:“谁会担心?”
“星回,若谷,你的恨西风暗卫,忠于你的崔离郎、范四郎、谢扶光,还有……你的未婚妻。我。”
卿流景转笑,眼里星光流转,一如当初在景春河的渔家,她对天起誓说盼他长命百岁时一样的璀璨如花。
“还不起来吗?”
“起不来……”
清妧暗叹,招呼星回和若谷把人扶上去,其间,卿流景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松手。”
“不松。”
清妧正要皱眉,却听卿流景可怜巴巴地咕哝:“我怕放开了,阿妧就再也不肯留在我的身边了。”
“谁说的?”
“阿妧没说,但我能感觉到。”说着,卿流景仰面,“阿妧怪我拿岳父冒险,怪到不想嫁给我了,对吗?”
“没有。”
“骗人!”
眼见卿流景说出孩子气的话,清妧不由地失笑:“我是怪你,但没有怪到不想嫁给你,最多就是晚两年嫁。”
“真得?”卿流景勾唇,又露出笑意,但笑着笑着,他又落寞地低吟,“若真晚上两年,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时?”
“卿芳君!”清妧暴怒,“如果你活不过两年,那不如就此撒手,免得祸害我做半辈子的寡妇!”
“我——”
卿流景低眉,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他知道阿妧是对的,如果他活不久,他就该松开她的手,让她另觅良人,一生安乐,可他舍不得。
她是他这场比地狱更暗沉,更悲哀的人生里,唯一的一点光亮,是他堕入地狱之前无法如何都想尝到的一口甜蜜。
“阿妧,对不起,我不能,不管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放开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