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石欲出
范修谨笑着转头:“两位大人要是舍不得,可以冲上去,说不得陛下一高兴,来日封你们做宰相呢。”
“……”
官员干笑两声,往后面缩了缩。
他们又不是活得不耐烦,怎么可以去自寻死路?
朝臣不敢议论,百姓却无所顾忌,他们虽看得不算清楚,但皇帝倒在地上没人管还是看得见的。
“是陛下摔了吗?”
“恩。”
“怎么没人扶一下?”
“不敢呗。”
“这也太——”
太什么,百姓不是不知道,而是怕说出来,被在头上飞的吞声鸟传上公堂,然后被活活打死。
但即便这样,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是被传上高台,卿流景听见后,毫不掩饰地勾起唇角,露出愉悦的笑。
见此,安行洲略略皱眉:“王爷,百姓已有微词,请稍稍注意你的情绪。”
“好。”卿流景乖觉点头,但他唇角的笑意不仅没有收,反倒越发地张扬。
“王——”
“阿爹,”清妧张口,“让他笑吧,他难得高兴。”
十余年的筹谋和忍耐,只为今日这一朝的大仇得报,若此刻都不能允他笑一笑,未免太过残忍。
“你就纵着他吧!”
安行洲轻骂,然后撇开了头。
清妧失笑,正要收回视线,却见卿流景看着她,眼里星光闪烁。
“怎么了?”
“阿妧真好~”
他以为,知道阿妧心里有他,是人间最愉悦,原来,被她理解,被她袒护,可以让他更愉悦。
“看戏!”
“好。”
卿流景的一番动作,全被人看进眼里,于是,他们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弄出一公堂?
逍遥王是在为自己报仇呢。
这会儿,卿云礼是真得一点都不着急了,卿流景留他父皇一条命,不过是为了把他踩进泥淖,那他乐得看戏。
公堂上下的一切,尽在韩杜衡眼中,他瞥着倒在地上,姿态奇丑的皇帝,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敲:
“肃静——”
人皆噤声。
“贵妃娘娘,本官如果没有理解错,你刚才莫不是在说,致忆流阁坍塌,袭美人并一百四十宫人惨死的人是陛下?”
“当然是陛下。”
漫天飞雪中,吞声鸟又一次剧烈地扑腾着翅膀,短短数息,惠贵妃斩钉截铁的回答,便钻进所有人的耳里。
“竟真是陛下?”
“可陛下不是仁君吗?”
“就是说啊,陛下向来仁慈,怎可能做出这种事?”
……
数千惶惶质疑声,像是潮起时,那一道道不间歇的,拍在礁石上的大浪般,拍在朝臣、百姓的心尖。
不知何时,天空的阴云重得让白日犹如黄昏,飞雪在飓风的横扫下,在宽广的皇城前狂舞。
“贵妃娘娘,忆流阁坍塌,睿王率先前往查看,本是合情合理,您因此说陛下是背后主谋,不合适吧?”
惠贵妃勾唇:“本宫的话还没说完,韩尚书何必着急?”
“那就请娘娘速速说来。”
“先皇知是本宫救下逍遥王,命人把本宫送去一处僻静的宫殿养伤,然,不到两个时辰,有人闯进偏殿,把本宫丢进掖廷。
一连三天,本宫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就在本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又有人来到掖廷,把本宫领进大明宫。
当时,睿王抱着逍遥王,就坐在龙椅上。”
“等一下。”韩杜衡打断惠贵妃,“当时,先皇还未驾崩吧?”
“不错。”惠贵妃笑着颔首,“本宫看到龙椅上的睿王,便什么都明白了,于是,本宫扑在地上,求睿王饶命。”
“睿王怎么说?”
“睿王低着头,指尖在逍遥王的脸上流连,本宫觉得奇怪,探头一看,发现逍遥王通体发黑,似是中了剧毒。”
韩杜衡并一众朝臣大惊,纷纷侧首看卿流景。
“就在本宫不安到极点的时候,睿王突然抬起头,他问本宫,逍遥王身上的毒是不是本宫所下?”
“是娘娘吗?”
“不是本宫,但本宫告诉睿王,是本宫下得毒。
睿王一听,沉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于是,本宫知道,自己答对了。接着,睿王又问本宫,为什么要下——”
贵妃的话没说完,公堂骤然响起一声“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杯盏滚到惠贵妃脚边。
清妧急忙起身,一边走上公堂,一边对韩杜衡歉意道:“杯子寒凉,叫我一时失手,还请尚书大人多多见谅。”
“无妨。”
“谢韩尚书体谅。”
言罢,清妧躬身,拾起杯盏,她蹲下身的瞬间,以只有她和惠贵妃才能听见的嗓音说:“请娘娘慎言。”
惠贵妃勾唇。
她倒是不知道,安清妧原来知道逍遥王身中不可解的奇毒,她知道,却还要嫁给他,是因为情,又或者是因为权?
待清妧坐回原位,韩杜衡急言:“贵妃娘娘,请继续。”
“睿王问本宫为何要下毒,本宫回答睿王,比起死,生不如死更令人愉悦,逍遥王年幼无知,不足为惧,于其杀了他,不如留着慢慢折磨。
睿王听了,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他大赞本宫做得好,并且命人把本宫送回偏殿养伤,数日后,先皇驾崩,睿王奉遗诏登基,接着,本宫被册封为惠婕妤。”
韩杜衡略沉默:“娘娘刚才说,是袭美人救了娘娘,这话莫非是说,给逍遥王下毒的人,是袭美人?”
“是。”
竟是袭美人?!
清妧大惊,目光不敢置信地掠向卿流景。
她一直以为,给他下毒的人是皇帝,或者是受命于皇帝的谁,却怎么也没想到,下毒的人居然是那位先帝宠妃,袭美人。
先帝肯将唯一的儿子送于袭美人抚养,可见袭美人平日对人不差,许对芳君更是十二万分地好。
若真是她下毒,那芳君知晓时,内心又是何等痛苦?
清妧之忧,卿流景看在眼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