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风变
那兴致在前头支着,所以脸上倒还是兴致,就是步子却越发慢。 好不容易走到吉宝斋门口,吴忧仰着头看着那招牌下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感叹江南果真是豪富之地。 相比之下,她常去的集雅斋规格便有些不够看呢。 说是书斋。除了金石之物和经史子集名家著作之外。还有许多孤本拓本,笔墨纸砚乃至金石玉器,尽皆有之。 见月公司指着那个天青色的笔洗问:“ 那个可喜欢?” “好看好看,见月公子看上的东西果真不是俗物。”吴忧满目赞叹,早有掌柜迎了上来。 生意人眼光端的是毒辣。当即便笑意融融的引着他们到后面更广阔的厅堂去。其中各色物品成色相当的古朴雅致。 “姑娘想要看些什么?”掌柜的笑容可掬。 “咱们这里,一应用具虽然比不上内造的。可是无论送人还是自用,自有其中的家传手艺在手。” 他指着方才见月公子看中的那个天青色笔洗道:“跟旁边的那座玉山是同一个玉里挖出的材料。难得的是通体莹润,总共才得了三种款式,一样松鹤延年,一样鲤跃龙门,一样是金童报喜。咱们自家店里老师傅精工雕刻的。还有这些,” 他见吴忧好奇的的看向旁边博古架。便过去将那匣子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在里面捧出一物,让吴忧看。 原来是一块儿通体带着墨色光泽的墨锭。上面描龙绘凤刻竹纹路,入手沉甸甸的。很是好看。 “这方雅墨深受小姐们喜欢,又自带一股松香气和着特有的书墨味道,极是雅致。墨用的是云山特有的矿物,产量极少。我们铺子是江宁的老字号,所以才能每年的原料都能拿到几成,以供客源。” 掌柜的对着见月公子殷殷介绍。吴忧忍住暗自偷笑。都说做生意的眼光毒辣,想必这掌柜的一眼便看出自己其实就是个穿着衣服的花架子,旁边的见月公子才是荷包里有钱的人。眼神倒是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见月公子无奈道:“不必劳烦掌柜,我妹妹是第一次来书斋,看什么都新奇的很,让她慢慢看,仔细挑选便是了。” “是。”掌柜的笑意未减。行礼退下了。 吴忧倒是被见月公子那声妹妹突然激得心头一震,荡起阵阵涟漪来。他这话说的太过自然,甚至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仿佛他就是一个温柔的大哥哥一般,带着自己出来闲逛。 吴忧忍不住抬眼看他,后者仿佛无所察觉。温言道。这书斋有三层。离晚间还早,尽可以慢慢的逛。 一时又吩咐伙计上了茶来。店中有圈椅,可以自坐下休息。此时正是午后,也并没有什么人。店内阴凉,把之前走动的暑热尽数消除了。 吴忧当真慢慢的一样一样看过去。遇到有新奇的书便拿下来翻上几本。有些奇巧的摆件儿,也会俯下身仔细的看一番。 一时之间,偌大的吉宝斋内只余下沙沙的翻书之声和偶尔轻微的脚步之声,让人觉得静谧又心安。 过了一盏茶的时候,掌柜的突然又回转过来。低声对着见月公子为难道。 “公子,有人求见。” 大皇子神色微敛。 “掌柜的怕是搞错了,我不过是一外乡人。来江南游玩看看。在此地并没有什么熟人。” 掌柜的神色为难,只得诺诺打千儿:“并非是小人唐突。实在是楼上有贵客吩咐。小人哪个都不敢唐突…… 那位客人只送了这个来,说是公子看了便知道了。” 说着捧出一个半开的锦囊来。见月公子往里面一扫,赫然是雪白的细帕。 “掌柜的怕是送错了人。这东西从哪儿得来的便送回哪处吧。” 大皇子的脸上带了冷意,当即与拂袖而去,却被掌柜的急行几步,再次行礼。口中急切道:“那位客人还托我给公子说句话。那位常常在梨花树下跳舞的夫人可还好?” 寒光划过,大皇子腰间软剑已经划上掌柜的脖颈。 大皇子嗓音冷如万年寒冰。 “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生事。” 软剑收起,掌柜的颤抖着擦了擦冷汗,他这也是两相为难。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他这话若不传。瞧那架势,明儿自己一家人就得横尸街头了。 “二楼书斋是极僻静的地方,还请公子……” 大皇子向吴忧的方向望过去。她站在多宝阁的一处。只露出一角纱裙,合着规律的翻书声。 “公子放心,这边儿小的照看,小的照看。必然妥妥当当,妥妥当当……” 大皇子微不可查的打了个手势。便不急不缓的上了楼梯。袖肩迎迎,自有朗月清风之态。让看了未免生出自惭形秽之心。 待到了楼上,静室内俨然已经摆好了茶盏。 大皇子扫了一眼,心中冷笑。只安然端坐在上首,沉声道:“我既已经到了,为何还不出来?” 隔间忽然有了动静。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满脸疲色。不过眼中精光不减恭,恭敬敬的行了叩拜之礼。 “大殿下。” 大皇子上下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并不认得你。” “大殿下不必认得,在下不过是微末蜉蝣。大殿下龙章凤姿,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也让人瞩目。” “本殿在这儿并没有什么工夫听你闲话。”大皇子冷冷的提醒他。 “是,臣知道。大殿下奉了陛下之命和麒麟卫主一起督查江南舞弊一案,合该为殿下庆贺才是。臣此次来乃是为了张家。张明伯已然押往京城,在麒麟卫的掌控之中。还请大皇子能够施以援手好歹,留下张明伯一条性命。也好为大殿日后驱使。” “奸诈狡猾之人,口中果然没有半句实话,你口口声声自称臣下。却并未如实告知官职。 既然知道这张明伯有麒麟卫管辖,自然知道此事必然要上达天听,何必多此一举。” 大殿下缓缓起身。周深气息仿佛换了一个人。戒备疏离犹在桑榆之上。 在白日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