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得知孟老爷被救到聂府,府中上下尽数忙个不停。
吴大夫因为此事干脆住到了府上,以便随时察看老爷子的病情。
妙予父亲名叫孟远生,即将知天命的年纪,沦为奴隶惹了一身的病。如果不是搭救及时,没准小命就交代在了云神峰。
他醒来的时候是个早晨,旁边守着聂炎与孟子呈。
在妙予推门而入时,他几乎立刻认出姐弟俩。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骨瘦嶙峋,面色苍白,早已失了往日的风采。
她爹早年在洛城很有名,年轻时候曾惹无数姑娘垂倾。因为相貌不凡,耗到而立之年才娶妻生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然而此刻却怏在榻中,若不细看几乎认不出当年的模样。
孟子呈见势开始哽咽,守了一夜才盼到父亲醒来。边上的妙予何尝不是如此,望着父亲撑住床单支起身,二人异口同声唤了句。
“爹。”
“爹!”
走近将人扶起,声儿也跟着发颤。
聂炎知道他们有话说,腾出位置站到边上。
留姐俩一左一右陪着父亲,眼眸泛光,神情充满担忧。
孟子呈曾经在家时最得宠,也最是崇拜他爹。父女三人感情还不错,若非战乱,如何都不可能分开。
孟远生就这么盯着他俩,呼吸打结。意识不清晰,认了好半天才眼含热泪低唤。
“是阿呈、阿予?”
语气中含着不可置信,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儿女来接他回家了。
蛮族的奴隶最是惨烈,他这一年多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好多次他都想自我了结性命,可那生活死不得活不下。苟延残喘至今,没想到竟然还能与儿女重逢。
他也以为姐弟俩早已死在战乱中,如今瞧,活生生站在跟前。日光绚烂,竟是那般不真实。
见他如此,子呈立马关切。
“爹爹,是我们。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快跟我们说说。”
孟老爷犹疑着,抿了唇。
“我…我渴…”
得知这样的需求,对方赶紧。
“好好,阿呈这就给你倒水去。”
说罢转身奔到桌前去寻水壶,倒了满满一杯。孟远生屏了屏,聆听脚步声来回,这才将目光移到另一头,攥紧被单。
“阿予…”
妙予眼中凝了泪。
“爹…”
靠在软枕上微好奇。
“这是什么地方?”
她顺了他的话,轻柔扶起父亲。
“是聂府,我的…新家。”
最后两个字落在耳边清晰可闻,孟老爷怔住,嗫嚅。
“你们怎么会…”
知他心中定有许多困惑,子呈小心喂父亲喝水,耐心解释。
“爹,我们是四方流落才逃到北方。这是晋淮的聂府,姐姐嫁人了,才将办的婚礼,这是我姐夫。”
孟远生眨眼停顿。
“姐夫?”
子呈点点头。
“对,姐夫是炎军里的大将军,这次就是他救了您。”
口齿清晰试图把话说得明白些。
事已至此,聂炎不再沉默,掀袍行了大礼。
“小婿聂炎,拜见岳父大人。”
大方正式,言语之间满含尊敬。
孟父却不见欣喜,脸色煞白。
“你…你是将军?”
迎上目光。
“正是。”
答得利索不遮掩,却引来对方皱眉冷漠。竟看也不看,万般回以涌上心头。顿住良久,疯了般不耐的口吻。
“阿予!让他走,让他走…”
妙予轻怔,倾身问。
“怎么了爹爹?”
孟远生痛苦抱头,口中不住呢喃。
“我…我不要见军爷,他们是魔鬼…是魔鬼…”
“爹爹。”
失控般的话,断断续续不见停。子呈与姐姐对视,再听父亲张口愤然。
“逃散一年,我恨透了这般道貌岸然的人。禀着私欲烧杀抢掠,天理何在…何在…”
激动的神情,字字揪心。
吴大夫说孟老爷眼下精神恍惚,过往的经历怕是给他留了阴影,现在看来的确是。
姐弟俩瞬间明白,子呈见状动手扶住父亲。
“爹,您别这样。姐夫不是那样的人,他是真心对姐姐的。”
试图劝说,却被孟父抬臂挥去,嚷嚷道。
“走,都给我走,我不见…不见!”
眼看场面到这份上,妙予不好再扰了父亲。只能放缓语调,柔声说。
“爹爹您先躺着,别挣到伤口,我让大夫给您瞧瞧,别动。”
语毕吩咐翠云去寻吴大夫,吴望在厨房亲自指点煎药。听说孟老爷醒了,安顿好手中事,复才与小童一起过来。
子呈眼看情势不好,父亲情绪激动,自家姐夫又无端端被嚷了半天,只能走近疏解。
妙予垂眸,默不作声轻叹。回头挑开帘子,见某人抱臂而立,迟疑。
“元烨…”
聂炎知道她的顾虑。
“鱼儿,我去外面等。”
她凝神抬首。
“嗯,我…”
制止她欲解释的动作,安抚。
“好了,你先陪着岳父。”
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先养好病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心里明白,只能出声应下。
蛮人那头他已派人去打点,虽然伤了这么多人还抢了名奴隶,可看在他聂大将军的面子,兴许得了商议也不好多说。
推门而出,聂炎站在廊外,远远看到前来探望的琴夫人。姑侄俩对视,转而去了别院。
琴夫人或多或少也听说了,毕竟先才翠云就在房中。老爷子病里不待见这个突如其来的新女婿,她清楚,只能安慰着再看。
吴望大夫是时候进门给孟老爷号脉,子呈与妙予安安静静守候此旁。听大夫说起父亲的伤势,最严重的是内里滞留下来的病症,以及脑子里的瘀血。
孟远生头疼得厉害,在大夫施针以后才得缓解。并且还不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