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与少年

赵东升和李锐赶来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在确认金晓晨已经被斩杀，绝无逃生可能之后，他们急忙把重伤的金今送去抢救。因为伤情过重，金今被直接空运回国立研究院治疗。

金今的情况过于严重，甚至惊动了在帝都的评议会，专门出动了专家组会诊。但是巫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医疗手段可以治愈的。在其他大巫的帮助下，金今才算勉强保住命，能不能醒来都只能靠运气了。

苏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明确失控后还袭击了大巫。虽然没有像之前的那些异者一样吃掉普通人堕落成异类，但是金今的血肉也确实有一部分进了他的口中。按照法律被当场击杀都没有问题。好在他人缘不错，只是被李锐直接扣押。赵东升中间斡旋，以金今是苏黎的担保人的名义，把他也送到了国立研究院。只要金今没事，她大概率能把少年保下来。如果女巫没撑过去，那么谁也救不了苏黎。虽然有赌的成分，但是作为队长的赵东升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翻开最新的检测报告，艾蕾长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她就反对金今接下猎杀金晓晨的任务，但是评议会的决定谁也无法更改。当她看到生命垂危的女巫时，艾蕾才意识到，死亡真的一直徘徊在金今的左右，只是这个女人总是毫不在意。

从未离开过研究院半步的艾蕾，对于死亡概念是比较抽象。那天，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狰狞，无论多么强大的巫还是异者，都有可能遇到必死的结局。虽然尽力治疗了，但是金今能不能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而且就算能侥幸醒来，等待金今的也未必是多么美好的后续。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一体双魂是任何一个人类的身躯都无法长时间承受的。

“这数据，就算醒来怕也是废了吧。”说话的是艾蕾的守护者，准王级的陈九。虽然艾蕾不能离开国立研究院，他作为守护者，巫的半身倒是不受限制。在帝都范围内陈九还是畅通无阻的。把手中的报告随随便便地丢到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下。陈九和艾蕾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非常粗暴地扯开自己的领口：“我说你啥都不干，就蹲在这个女人身边有什么用。天天神神叨叨的，就不会去做点自己该做的事情？”

艾蕾瞪了陈九一眼，一把抢回报告：“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了解金今，这个女人只要醒来就一定有办法。之前多少次她都这么过来的。”要是能做点什么，艾蕾早就去做了。可惜她虽然也是天巫，依然无法顺利地感受到金今的灵魂。唯一能做的，也只是把炎狱刀上金夕的灵魂安抚好。至少，在金今昏迷的时候，照顾好那个英灵。

“恩，只要一次熬不过就完了。”陈九这个守护者从来不给艾蕾捧场，这两人的关系也与一般认知里的巫和守护者有些不同，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相当恶劣：“话说回来，她就这么睡过去多轻松。醒来还会你们无穷无尽地找麻烦。”英俊的脸上满是讽刺：“你们的作风不一向都是‘只要没用死，就往死里用。’”

对于评议会的行事风格陈九一直都看不惯。只要有用的人就用到死，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承受度。尤其是金今这种并不是很顺从的天巫，他们可以说是非常猜忌，有机会就想办法削弱她的实力。

艾蕾白了陈九一眼，这个守护者不是她自己要的，除了相性合适，能打以及长得养眼外，真的是哪里都不顺眼。当初签订契约也是迫不得已，自己也是受害者，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偏偏记恨她：“你在这边守着，我去去就来。”

“这边不是有护工吗？还有，你去哪里。”非正式任务外，陈九基本不会听艾蕾的话。上班摸鱼，带薪偷懒是他的人生宗旨。

“关你什么事，给我好好呆这里！”艾蕾没好气地转身离开。比起金今这边毫无进展，那个一起送过来的男孩子她还没见过，不如现在过去看看。

对于苏黎的存在，艾蕾很早就知道，也看过他的相关视频和资料。但是能够让金今另眼相看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好看的话，还不至于让金今那个女人主动伸出援手。而且，明明做了很多，艾蕾不明白金今为什么对这个少年很少提起，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一度让艾蕾有了一种其实苏黎不重要的错觉。

【呵，怎么可能？】艾蕾轻笑一下。难得的机会她可要面对面好好观察一番。要是个讨厌鬼的话，自己有一百种办法收拾他。

苏黎坐在单人床上，他身上早已换上了灰色的实验服，四肢都被戴上了强力抑制器，可以有效地防止少年逃跑，但是又不影响他的日常活动。在被赵东升送到国立研究院的时候，少年心理多少还有点窃喜。这是金今工作生活的地方，让他有了接近的可能。但是迎接苏黎的是一个美艳且盛气凌人的女巫。她毫不犹豫地就下令将苏黎直接关押。苏黎在单独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人。除了每周两次的身体检测，剩下的时间里，少年就被人遗忘在这个静谧的房间里。

这样的对待苏黎确实很意外，但是却没有愤怒和委屈。失控的时候少年并不确定自己做了什么。当女巫的鲜血流入他的嘴巴，滑入他的食道时，那种刺激的感受让苏黎恢复了意识。少年察觉了自己的行为，一瞬间却不知为何从心底升起一种隐约的兴奋。苏黎已经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他很清楚大巫的血肉有多么宝贵，可以这样尽情吸食又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像是异类，紧紧拥抱住女巫，贪婪地品味着她的一切。

【这不怪我，我也是无意识的。】苏黎在心里不断宽慰自己，为伤害金今寻找更多的理由。【是封印无效的缘故，我是初代，控制不了自己。而且我也是因为给金今做盾牌重伤才失控的。】

少年常常独自坐在上漫无目的地想着。他一会儿安慰自己是迫不得已，一会儿有唾弃自己的行为。现在的他并不在意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濒死的女巫带给少年的冲击之大，让他再一次体会到异者世界的残酷。现在，少年只想知道金今在哪里。

艾蕾来找苏黎的时候，少年正站在房间正中。阳光透过碗口大的窗户，毫不吝啬地撒向室内。少年站在阳光中，深色的卷发上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光，毛绒绒的，温和美好。苏黎是一个很好看的孩子，称为美少年也不过分。他的双眉又浓又黑，眼睛大而明亮；鼻子高挺，嘴唇偏薄，身高腿长，肩宽腰细，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威慑力，笑的时候又如同暖阳，很轻易就让人心生喜欢。

少年在阳光中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半遮住深色的瞳孔。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接住阳光，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柔光，这么虚张开来，整个人在阳光下美得一点都不真实。

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