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成长之篇（四）
他又打开上师给他的那封信：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小官，我总觉得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所以写了这两封信，一封信让上师替我转交，另一封信让阿妈帮我保管。
我在喇嘛庙看到了你的雕像，上师说那是你自己刻的，我在这里呆了三天，每天看着雕像，我都会想起你，临走的时候，我请山下的村民帮忙给你搭了个亭子，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我现在还有一年的时间，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无邪胖子还有小花，这漫长又短暂的时间里，能认识你们，我很幸运。
我不在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我活着，替我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我真自私。
小官，看完信记得去看看阿妈，这封信就写到这里吧，我该走了，再见！”
张齐灵在雪地里坐了很久，久到飘落的雪花，将他黑色的头发染成了白色。
他在想那天皎皎坐在这里时是不是也在下雪，是不是也同他一样白了头。
若真是，那今生他们也算是共白头。
他从包里找出来一根皮绳，把戒指穿进去，仔细的打了个结，戴在脖子上。
再次扫清周围的积雪，冰层下面躺着一个身穿红色藏袍的女人，她面色苍白，却睡得恬静。
张齐灵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人在叫他将冰层破开，将阿妈从地狱里带回来。
他将背包放在一旁，从里面拿出一个冰镐，开始破冰。
他想着，带阿妈回家，回他们的家。
凿了很久，他不敢太用力，生怕伤了阿妈，哪怕他的阿妈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知道阿妈很爱他。
直到天黑，冰层快被凿穿，他不敢再用力砸，只能用冰镐一点一点的破开冰层。
雪山的夜晚很冷，他将帐篷搭在冰层上，在旁边支了无烟炉，换了一双手套，继续埋头破冰。
在黎明之前，他见到了那张在记忆里已经模糊的脸。
他小心翼翼的将阿妈抱出来，尖锐的冰划破了他的手背，血还没流出来，就已经被冻住。
他将阿妈小心的放在睡袋上，慌乱的擦去手上的血，随意扯了点绷带将伤口包住。
张齐灵这是第二次见阿妈，阿妈还和那时一样美丽。
他小心的伸出手握住阿妈的手，又怕冻到阿妈，将湿透的手套脱掉，在无烟炉旁烤了会儿，才握住阿妈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握住阿妈的手，但是那只手没有温度，也没有脉搏。
张齐灵在附近找到一个山洞，在山洞里生了火，又搭了一个简易帐篷，将阿妈抱到了山洞里。
他和阿妈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
那天他在雪地里发现了凌乱的脚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他跑回山洞，就看到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正站在阿妈面前，他拔出黑金古刀就向黑影砍去。
黑影来不及躲闪，被砍伤，黑色的血喷洒在白玛脸上。
张齐灵双手握着刀柄提防着黑影，黑影却撞开张齐灵往山洞外跑去。
张齐灵没在追，他走到阿妈面前，看到阿妈没事才松了一口气，用湿帕子给阿妈擦去脸上的血。
他瞳孔震动，不敢置信的将手放在阿妈的颈侧，微弱的跳动灼伤了他的手。
他握住阿妈的手腕，那微弱的跳动，牵动着他的心跳。
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现在才真正的理解了皎皎说的东西是什么。
他的皎皎送给了他一个阿妈，一个活着的阿妈，但是皎皎却不在了。
张齐灵将东西收拾好，将背包挂在身前，背着阿妈爬上悬崖。
来时的脚印已经消失，回去的脚印更深了些，他背着阿妈走在雪地里，回头看向花海。
那红色的花海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人在向他招手，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却听清了，那人说，“活着，再见。”
他背着阿妈回了喇嘛庙。
上师看到他背上的白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问了一句，“那位故人还好吗？”
张齐灵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将阿妈轻轻的放在床上，向上师行了个礼，“他不在了。”
上师将手里的转经筒转了两圈，喃喃道，“他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里，天神会为他赐福。”
在喇嘛庙住了一夜，在小喇嘛的帮助下，张齐灵将白玛送到了当地的医院。
医生检查过后说，“她现在处于植物人状态，需要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张齐灵破天荒拿出手机拨通了莫惊堂的电话。
可能是对面太忙，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喂？”
张齐灵开口，“我可以带个人去莫家吗？”
莫惊堂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旁边坐着的那人，开口道“可以，需要我派直升机去接吗？”
张齐灵说了声谢谢，那边就将电话挂断了。
莫问川倚在柱子上，“大哥，过两天我就该下葬了，老祖也将惊羽和复制体送过来了。”
莫惊堂将手机放在矮桌上，“怎么？就这么着急走？”
莫问川轻笑一声，“再不走，我怕是走不到青铜门了。”
莫惊堂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这性子是随了谁了，什么时候走？”
莫问川抬手理理长衫的袖子，“明晚，我会易容，你让莫赫将我送到长白山下就行了。”
莫惊堂看向他，“你不想在见见他吗？他最迟后天也就到了。”
莫问川摇摇头，“不见了吧，见了反而舍不得了。”
莫惊堂又问，“还有什么要我帮你的？”
莫问川想了想，“等莫赫回来后，你把鬼玺拿去新悦饭店拍卖，顺便帮陈老爷子把求德栲那个洋人弄死，其他的只要能保住他们几个的命，你看着来就好。”
莫惊堂向后靠去，“就这些？”
莫问川神色一滞，“就这样吧，你也回去吧，这禁阁待久了不好。”
莫惊堂翻了个白眼，“你都在这儿呆了快三个月了，行了，你歇着吧，明天我来接你。”说完就下了楼。
莫问川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翻进棺材里躺下闭眼睡觉。
莫惊堂停在楼梯上，看向莫问川，叹了口气，继续向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