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举家迁居
那道圣旨,仿佛让整座靖安侯府笼上了一层阴云。
那凄怆、压抑、灰暗的气氛,与当年靖安侯猝然离世时的景象,别无二致。
在郑少翎接旨那一瞬,郑老夫人急火攻心,当即昏厥。此后,她忽睡忽醒,精神恍惚,连大夫也看不出缘由,只能嘱咐她“好好歇息,经过这段打击便好了”。
许氏郁郁寡欢,除了默然流泪,便是卧床发怔。
霍芸书依旧摆出那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照样躲在碧落堂看书练字绣花。
膳堂清锅冷灶,无人打理。凌兰便去府外买好吃的回来给她吃。
秦妈妈不由得背地里讽刺道,“得亏是霍姑娘。府里都闹成什么样了,还能这样泰然自若。日子过得跟从前一样清闲。”
而府中下人基本都被凌月打发走了。秦妈妈是被留下来的少数人之一。
在几日休整之后,郑少翎带着郑家众人,迁至了城郊。
郑家在城郊有一处老宅。他曾祖父被封爵之前,便是住在这里。
这处房子,是座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已近百年无人问津。
野草丛生,藤蔓四延。
墙体斑驳,屋檐破落。
尘垢满室,蛛网遍布。
空气阴冷,霉味浓重。
瓶罐残缺,家具腐朽。
起先,郑少翎原本想等这里收拾好了,再举家迁居。
但无奈,朝廷不给他这个机会。
靖安侯府,几天之后,就被彻底没收了。
郑少翎只能匆匆忙忙地带着行李赶了过来。
毕竟,这么一大家子人,不能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在伏夏天气里还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郑老夫人,一进院门,便哀嚎一声,直接昏过去了。
头上那松松垮垮的丝巾被风一吹,如一片轻羽,飘飘扬扬地落到了尘埃里。
许氏也掩面痛哭。
这些人,何曾住过这样的房子?
凌月搀着许氏,好声好气地宽慰,“这房子只是太久没人住,积太多灰了。收拾一下,跟我们原来的住宅,其实也差不多的。”
“要真是差不多。大老爷当年搬家的时候,怎会高兴得鞋都穿反了?”秦妈妈跪在郑老夫人身旁,重重地叹息着,疲惫的双眼里尽是无望。
霍芸书站在人群最外面,静静地冷笑了下。
“人嘛,再高的地位,需要的地方,也就那么大。有个房间,有张床,就挺好的。回头,我好好布置一下,一定让大家都住得舒心。”凌月说。
郑少翎也道,“不必哭了。先简单收拾收拾,今晚暂且住下吧。明日再好好打扫。”
一群人只好跟着他进了府,带着如蝉鸣般细密地交织在一起的哭哭啼啼的声音。
郑家人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才将这处老宅收拾一新。
这四五天里,郑老夫人只卧在床上痛心疾首地呻吟干嚎,几乎不曾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旁人问什么也不答,只是哼哼。
许氏偶尔还会帮着收拾,但多数时候都坐在自己房里发怔,目光呆滞,仿佛整个人都出了神。
郑家的人,没有一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郑少翎也到处疏通,渴望事情能有任何一点儿转机。
他现在也不求爵位官职能恢复,只盼望朝廷能把房子还回来。
但他的努力,只是枉然。
他问“为何只处置我,不处置放高利贷的人”时,只是得到一句搪塞“都处理了”。
可郑少翎暗自琢磨。那放钱的人,十有八九安然无恙。
这闫玉萍,到底结交了什么人,把我们家害成这个样子!郑少翎在心里愤愤不平。
靖安侯府的变故,也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然而,对侯府的事情一向高度关注的闫玉萍,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听说这个消息。
因为她的心思,完全在另一件事情上。
闫玉萍苦寻半个月,终于凭借着从前在何府中听来的闲言碎语和现今她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寻到了何家两个儿子亲生父母的下落。
八九年前,她还在何府中做家伎的时候,就常听小丫鬟议论,说何夫人投资了一家青楼。
何府万贯家财,哪里有从一家青楼的流水中赚钱的必要?
如此不平常的现象,在当时立刻引起了丫鬟仆妇们的议论。
有个小丫鬟提了一句,“那青楼的妈妈,跟何夫人应该有些交情。”
但这些话,也没有证据。何夫人也没有其他反常的举动。
因此,这件事,就逐渐被人淡忘了。
但前几天,闫玉萍在何府里干活的时候,碰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
她迈着飞快的小碎步,仰着戴了各种琳琅珠玉的头,也不看路,就直直往前走,险些撞上了闫玉萍。
“姑娘,对不住啊。”她终于回过神,稍稍收敛了高昂的脖子,朝跟前的闫玉萍笑了笑。
这一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了一块。妆粉卡在好似刻上去的道道纹路里,更显老态。
“你找谁?”闫玉萍看出她不是何府的人,便问。
“我找何夫人。是往这条路去吗?”
闫玉萍打量了她一眼,不回答她,只是问,“你找何夫人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来叙叙旧。你就跟我说,是不是这条路?我认得屋子,只是路忘了。”
闫玉萍只好答,“是的。”
“多谢。”那女子点点头,加快步伐往前走。
闫玉萍瞟了她的背影一眼,没多想,自顾自地干活去了。
但是,没过一会儿,闫玉萍就听见院中响起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紧跟着而来的是一个女子声嘶力竭的吼叫。
闫玉萍有些好奇,回头望去。
只见方才问路的那个女子,被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地架着,从何夫人院子门前的那条路拖拽出来,往大门的方向去。
那女子的嘴里胡乱骂着什么话,说什么“忘恩负义”、“做的不是人事”、“没有我哪有你今日的好日子”……
闫玉萍心中生疑,便扬声问,“发生什么事啦?”
“干你的活!”家丁回她一句,拖着那女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