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黑暗的松林里(结局)
(友友们!我改动了一下前一篇,调整了一下文中三首诗歌出现的顺序hhhh)
我记得那天的空气中有潮湿的雨水的味道,水汽氤氲,我站在他面前,望着他蓝灰色的眼眸——即将到来的分别给了我前所未有的胆量,我对他步步紧逼:“斯诺先生,我下周就要启程去旧金山了……”
他温和地回应道:“我知道。”
我望着他的眼睛,仿佛望进一团迷雾,那种迷惘令我颤栗——我无法从这样一双眼眸中窥探到我想要的答案,而他的语气也是那样无从捉摸,令我退缩。
但我还是握住他的手,把他干燥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这让我嗅到他肌肤上淡淡的香皂的味道:“我不知道下一次见到你会是什么时候,你会记住我吗?”
他的唇角噙了一丝笑意,似乎为我的孩子气而发笑:“我想我还没有老到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程度……”
我得寸进尺地贴近他一些,近乎呓语道:“那您会想念我吗?”
言语中我的唇贴上他的掌心,像落下一个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微妙,微微蹙起了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雪儿,我想你该回家了……”
“先生……”,我的手指嵌入他的指隙,不让他脱身,执意问道,“在我不为您阅读的日子里,您会想念我吗?”
他的表情因茫然无措而显得万分柔软,我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这燥热的天气让我的行动先于思考,我凑过去,把他的答语以吻封缄。
我不知道一切是从何时走向失控的——是从我为他读那些情诗开始;是从我吻他开始;是从我把手探入他的衬衫开始……亦或是自我踏入他家那天,一切就已经失去掌控了。
当我们倒在那张大床上,这场夏日的暴雨已经下了起来,稠密的雨幕一如情yu纠缠不着边际。我抚摸着他那已经苏醒的身体,坏心眼儿地在他耳边说道:“看来先生会想我的……”
“我们不应该这样……”他喃喃道,苍白的肌肤上却已经显现出诱人的潮红,染上水汽的眸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脆弱可欺。
我在他耳畔低笑起来:“哪样……?”
“这样吗……?”
“……还是这样?”
待情事结束,绵密的雨声依然在延续。
我吻去他颈侧的汗珠——柔和的灯光下,一层薄汗让他的肌肤染上了珍珠母般的光泽,我枕在他的胸口,任发丝迤逦在他的肌肤上。
我听到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跃动——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雪儿,再为我读一首诗吧……”
我欣然同意——
于是我把那本情诗摊开,继续读下去:“……许久以来,我爱上你阳光晒过的珍珠母的身体。”
“我甚至于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
“从群山中我将为你捎来幸福的花束、风铃草,黑榛树的果实,以及一篮篮的吻。”
“我要……”
“像春天对待樱桃树那样的对待你。”
诗句刚刚读完,我就再度把他拉进我的怀里。
——离开小镇前的那一周我几乎天天造访他家,有时我们先读诗再做ai,有时我们先做ai再读诗。于我而言,所有那些我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都可以藉由诗句吐露。
而他的态度依然微妙难测,我有时想知道,我于他是情人,爱人,还是慰藉——可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又没那么重要,我的疑虑一次又一次地溺毙在他的体温里,这对我而言比“爱”这个字眼更加真实。
我在旧金山度过秋天,那时我们偶尔互通电话——他说听过我的朗读会睡得安稳一些,毕竟沉溺在文字的世界里,比沉溺在对战争的回忆中要好得多……我不知道他是否想念我的声音,但我依然为每一通电话而雀跃不已。
后来有一次他说:“雪儿,今天让我为你读一首诗吧。”
我听到他摸索纸页的声音,这让我想起他是怎样细致地抚摸着那些书页的,从而触碰到那些小小凸起背后的文字世界的——
他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低哑温柔:
“我在这里爱你,在黑暗的松林里。
风解缚了自己
月亮像磷光,在漂浮的水面上发光
白昼,日复一日,彼此追逐……”
书页轻微地彼此摩挲着,我听到他柔和的呼吸声。他的朗读声如同喃喃私语,充满缱绻之意:“ 有时我在清晨苏醒,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
“……我在这里爱你。”
“我在这里爱你,而地平线徒然将你隐藏。”
我在心中应和着,默读出这首诗的下一句。
“置身这些冰冷的事物中,
我仍然爱你。”
[the End]
(碎碎念:原谅我在这篇里塞了太多诗句,有时候真觉得诗歌能表达的情感真的太复杂微妙了,一句诗能代替千言万语。
本文中出现的诗歌皆出自《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以李宗荣译本为主,个别字句根据我的喜好有所改动——这本诗集我当时买了一个台译版,读起来实在不合口味,李宗荣的版本算是我读过的版本中比较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