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萧齐军营中戒备森严，玄色战旗迎风猎猎招展开。
西南使臣突然造访军营在表面上没有产生太大影响，所有人各司其职。唯有两位铁浮屠一前一后带着面貌严肃的中年男人走在萧齐军营中。
男人正正方方一张国字脸，衣着西南纹路华袍，一路上目不斜视，脊背挺得笔直。
铁浮屠在军营正中间最大的营帐前停下，声音透过漆黑面具显得更为低沉：“督军，西南使臣已带到。”
营帐中，卫绛风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单手握着一卷兵书。
他并未着甲胄，黑袍盖过云纹靴拖到地面，仪态随意却自有威仪。看上去不似叫黔南蜀中闻风丧胆的卫督军，全然是传闻中不择手段，背靠元昭公主上位后一手遮天的阴鸷权臣。
卫绛风没抬头也没说话，铁浮屠便上前一步掀起营帐的帘子叫西南使臣进去，随后放下帘子守在外面。
石崇进营帐，原本严肃冷硬的面色在看到卫绛风后稍有变化。他规规矩矩对卫绛风行了臣下对于主上的礼：“大公子。”
这个不伦不类、稍显尴尬的称呼，卫绛风如今已经很久不曾听到。
他坐在椅子上筋骨懒懒舒展开，长臂搭在自己膝盖上，手指垂下一动不动。看着石崇的眼神就像一只慵懒打量着猎物的野豹，幽暗沉着。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叫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这模样和石崇若干年前看到卫绛风拎着匕首从尸体堆里挖回几两银钱时如出一辙。
“石将军，许久不见。”
如果说卫绛风在西南中只遇到过两次向上爬的机会，一次便是石崇给的。
此人名不显盛，只是西南军团的一方小将，并不引人注意。但当初却是他松口让卫绛风进西南军队历练，让卫绛风的本事展露出来，渐渐有了名声，为后来卫绛风联络徐峰铺路。
这样的恩情，便是卫绛风明知石崇来意却依旧愿意见他的缘由。
“大公子还记得臣，臣不胜荣幸。”
石崇面色缓和点点头，他从怀中拿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交给卫绛风：“此信是王爷写给您的。”
新鲜事。
这么多年来，卫绛风还是头一遭收到西南王写的东西。
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指尖翻转一滑便将信封划出个大口子，几张信纸落出来掉在地上。
展开来后略微浏览一番，卫绛风便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即将兵临锦州城下，西南王急眼了，允诺若是他此时能够归顺于西南，它日西南入鼎中原可立卫绛风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还可将世子之位还给卫绛风。
满纸施舍似的示好，全是屁话。
卫绛风挑眉，懒得多言，手一松几张信纸洋洋洒洒落在地上。
他整个往身子跟着往前倾，只看着石崇：“将军这几年过的可还好？”
石崇在西南军中不甚显眼，既没有受封，也没有遭贬。也就是西南王知道他和卫绛风的过往交情，才派他作为使臣来见卫绛风。
石崇面色依然肃正，说道：多谢大公子关心，臣一切都好。”
“石将军有本事，不应该限于一个小小的都尉。”
西南官吏横行，没有人脉家世作为托底，普通人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良禽择木而栖，不若将军到本侯帐中来，本侯来为将军指一条通天大道。”
石崇闭眼摇摇头：“忠臣不奉二主。属下年轻时相逢离乱，命如浮萍，是王爷给了属下机会。便是最后锦州城破，属下也绝不背叛王爷 。”
卫绛风颔首：“你可知道他在这封信里与本侯说了什么？”
石崇并未看过信中，却也大致能够猜想出王爷如今会如何这个曾经刻意忽视的儿子：“想必王爷是劝大公子与西南站在一处。”
“他想让本侯转头对付萧齐皇室，助西南王府入主中原。天下改姓卫，本侯便是太子，他日便能当皇帝。”
西南王在信里甚至提到了萧意欢。
不过是一女子，背靠萧齐皇室才是高高在上的元昭公主。若是萧齐皇室倒了还不是任由卫绛风拿捏，何须让卫绛风背着公主佞臣的污名。
毕竟在世间男子看来，被女人踩在脚下、靠着女人往上爬，都是极其屈辱的事情。
他们为了自己的宏图大志可以委曲求全隐忍一时，可事成之后便要翻脸不认人。
真是虚伪又狂妄，平白无故的傲气。
卫绛风嗤笑，摇摇头：“你既然都能猜到信里说什么，也当能猜到本侯的答案。”
“是。”
卫绛风身子往后靠，目光重新落到兵书上，语气冷下来：“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以劝？”
“王爷是您生父，您的祖宗根系在西南。围锦州城，破宗府祖庙困杀生父，违背人伦。”
石崇有自己的想法，他知晓卫绛风瞧不上西南王给出的筹码，但他却相信卫绛风的野心。
当年他之所以冒着得罪王妃世子的风险，松手让卫绛风入军，便是被他身上不要命的狠劲震住了。
一个少年郎，倘若没有野心，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决计做不出独自上西南战场杀人，边给人抹脖子边拿走那人身上钱财之事。
要知道那时候卫绛风甚至不会什么武功招式，杀人全凭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为了活下去，为了往上爬，如今风光无限的卫候也吃足了苦头。
“以您如今的本事，归锦州，锦州便是您的一言堂。回兵北上攻占皇城，皇城中您也会是第一人。世间权势唾手可得，何必屈于人下甘为人臣？”
这话说的虽然略微离了西南王的意思，但也确实是石崇的肺腑之言。
卫绛风眉目垂着，泛着寒光的匕首在他的指缝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滑动，看着让人心惊胆战。
“将军言尽于此即可，回去吧。”
这便是谈不拢了。
于是石崇也便不再多言。
他不是什么三寸之舌的儒生，本就说不出漂亮话。
他再一次对着卫绛风行礼，随后便又缓步跟着铁浮屠出了军营。
卫绛风收起匕首站起来，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襟。先前轻漫危险的神色收敛不见，重新变得像一潭深水一般平静无波。
他看了看外头的色天，已经将午膳时候。
外头的铁浮屠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