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同丧之期
公主府
楚云瑶终于恢复了饮食荤腥,清冬寒月,这一日兴致盎然躺在贵妃榻上吃着妃子笑,陡然钟声响起。
“咚——咚——”
钟声悠远而沉厚,于京城中回荡,仿佛在耳边响彻,皇宫钟声,敲的是岁月无痕,听得人心绪纷飞。
足足八声,这代表着皇太后崩逝。
楚云瑶眼神闪了闪,抬眸望着满天繁星,心中不由得空落落的。
许是原主遗留下来的思绪吧,她如是想。
皇太后病逝,因着国本尚未稳固,楚茳便只下旨举国同丧三日,任何人都不得穿戴艳色服饰。
皇室宗亲皆需入宫守丧,直到皇太后与先帝同葬那日,所有宗亲方可离开。
玄郁名义上虽算先帝半个义子,可到底没有皇家血统,时至今日,也无人道其为先帝义子,故无法入宫。
楚云瑶因重伤未醒的缘故,躲了这三日,也免了叩拜守夜,待在王府中养伤。
皇太后的病逝,与她的毒药有关,当然,罪魁祸首当属让皇太后急火攻心的楚茳。
第一夜夜间,楚云瑶还曾拜托玄郁带自己去宫中祭拜宋玉林,只为了了却原主所遗之悲,以原主之身,做儿女之事。
楚云瑶上了香,认认真真磕了头,将礼仪一应做了个周全,这才起了身。
玄郁便这么静静站在一侧,皇太后于他而言不过是先帝之妻,仅此而已。
长公主要来,便由他亲自带着来一遭,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祁朝皇宫和侍卫。
许是这棺椁之中,这一条性命是真真正正因她所为而断送的,楚云瑶抿了抿唇,呆呆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楚云瑶才回眸,神色带着点点释然,闷声道:“我们回家吧。”
玄郁背着楚云瑶,一路用着轻功掠出皇宫。
刚刚入府,玄郁陡然停步,身后的女子许是落了泪,滴落在他肩膀处的衣裳一角,缓缓渗透到衣领。
楚云瑶将头埋在玄郁脖颈间,娇软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沉闷的哭声自他身后传来,女子紧紧攀着他的脖颈,似在祈求安慰一般。
玄郁松了手将楚云瑶放下,双手捧起楚云瑶闷得红彤彤的脸颊,满目怜惜。
楚云瑶瘪了瘪嘴,眼眶中的氤氲模糊了她的视线,也看不清玄郁那眸中的疼惜。
她只知道,她好似恶魔一般,便这么肆意夺取了一人性命,滔天的愧疚感席卷全身,似要将她淹没,不由得她喘息。
其实宋玉林也没有得逞不是吗?可那时的她便是记了仇,执意派人给宋玉林下了毒。
楚云瑶呜咽两声,双眸湿漉漉的,胡乱地抬手想捂住这般恶毒的自己,玄郁一挡,便这么搭在了玄郁的手腕处。
“玄郁,我是不是很恶毒?是我毒害皇太后的,该死的人,其实只有宋明杰而已。”
玄郁抿了抿唇,将泣不成声的楚云瑶搂入怀中,手心轻轻拍打着楚云瑶后背,好似哄着啼哭的孩儿一般,紧紧撇着眉。
女子在自己怀中无声抽动着肩膀,一如剖开了他的心一般,第一次手足无措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却是在这般情形之下。
楚云瑶埋在玄郁怀中,半晌,只听上首传来男子无奈的叹气声。
“旁人之错,与慈悲善良无关。”
“人亦有情,三情六欲皆自心出,楚云瑶,你本就无错,错的是这世间视你为敌之人。”
玄郁所言像是一把巨斧,割开了幽暗的水面,透进了点点亮光。
“楚云瑶,我只想你做自己的熠熠金光,此生坦荡淡然,便是你日后做错了,也有我陪在你身侧。”
“在我心中,你永远胜过旁人。”
玄郁每一句话都充满温柔治愈的力量与安抚,打破了楚云瑶心中的坚冰。
滚烫的热泪汹涌而出,楚云瑶搂住玄郁的腰身,泪湿罗衫。
————
待楚云瑶安寝,玄郁这才回了正殿,彼时周启早已等候多时,见玄郁进来,连忙跪地。
“王爷,云姑娘掺进浮云的人已经处死了。”
玄郁指尖敲了敲桌案,眼眸冰冷至极,宛若凛冬的寒霜,如同明月清辉,阴寒得不露一丝情感,宛若无人可靠近他一般。
这一刻的他,哪里还有刚刚面对楚云瑶时的温润耐心模样,有的只是冰冷的杀意。
“云赵楠到哪了?”
周启抖了抖身子:“回王爷,云姑娘过两日便要到京城了。”
玄郁眼眸似笑非笑落到周启身上:“本王将祁朝的浮云交给你,如今出了差错,老鼠都混了进来。”
“云赵楠的消息晚了便罢了,楚云瑶险些丧命,你该如何?”
一旁周岳连忙跪地求情:“王爷,云姑娘的本事您是知道的,若让大哥知晓,绝不会纵容那些阴沟老鼠将长公主的消息泄露出去。”
玄郁懒洋洋靠在座椅上,眸中冷意一闪而逝,脑海中陡然闪过楚云瑶的影子。
随即揉了揉眉心,摇摇头道:“罢了,本王不怪你。”
否则他的长公主若是知道了,定又要哭着让他免了周启的罚。
“下去领三十杖。”
周启眉眼中满是惊喜,连连磕了三个头:“多谢王爷。”
一定是长公主,否则王爷定要砍了他泄愤。
“别高兴太早,看好云赵楠,有任何异动即刻上报。”
周启点了点头,第一次欢欢喜喜下去领罚。
玄郁双腿交叠,云赵楠塞人进他的浮云,还害了楚云瑶,便是他的师妹又如何,他绝不会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