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流萤
整整一日秦婉不茶不饭,时不时想到被她一脚踢飞的树枝,她虽未曾看到唐烈,但心中万分确定,今早那个浪荡子就偷偷藏在暗处。
想必唐烈今夜又会有所动作,以免惊动元音娘,秦婉决定主动出击。
入夜,秦婉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终于等到元音娘处传来了均匀的鼾声,此刻她心中的石头才算落地,好在唐烈还未出现。
秦婉蹑手蹑脚地关上了房门,转身深深呼了一口气,环顾四周,院落里悄然无声。
萧萧的夜风打着身子,秦婉感到轻微的瑟缩,抬头望向明月,只有朦朦胧胧的黑暗。
屋顶上的唐烈待时守分,待秦婉移步院中才发力将手中的布条不偏不倚地丢在她的跟前,眼看着下方的人将布条拾起又慌张地将布条收好,心怀急切地左顾右盼,唐烈嘴角微微一斜,“布谷,布谷。”
四目相对,唐烈一个飞身稳稳地落在院中。“秦小姐在等我?”
秦婉羞涩,许久才挤出两个字,“赏月。”
唐烈笑着指了指夜空,秦婉羞愤,一把把腰间的布条扔了出去,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我来了。唐烈缓缓弯腰捡起塞回了自己的腰间,“今夜秦小姐恐怕是无缘明月了。”
说罢,单手环住秦婉的纤细楚腰,双脚发力,两人便腾空而起,待秦婉回神,两人正蹿房越脊。
秦婉挣扎着,咬牙切齿道:“浪荡子,放开我。”
“我若是放开了,秦小姐可要粉身碎骨了。”
秦婉憋红了脸,无可辩驳,准备朝唐烈的肩膀狠狠咬上一口。
“我这件是皮衣,秦小姐别伤了自己。”
秦婉动作一顿,只好更加奋力挣扎着,不断捶打着唐烈。
“那我真放开了?”说罢唐烈果真松开了手,秦婉顺势落了下去。
秦婉大脑一片空白,无限的恐惧加上无边的黑暗,她慌了,她怕死,也不能死。
秦婉回忆起那夜被黑衣人推下楼的情形,难道她命中注定要以这种方式结束性命?
就当秦婉觉着一命呜呼之际,她闭着眼用力喊道:“唐烈。”
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环住了她的腰,映入眼帘的是唐烈那张欣然自得的脸,“嗯,不错,喊我名字了。”
秦婉愕然,两人缓缓落地,秦婉一把推开他,赫然而怒,“浪荡子。”
唐烈不以为然,“是秦小姐让我放开你,也是秦小姐喊我救你,我真是冤枉。”
一番言语,说得秦婉哑口无言。
前车之鉴,唐烈明白大家闺秀不宜过于唇齿之戏,便直接进入正题。“既然秦小姐无缘明月,我便还秦小姐漫天繁星当做赔罪可好?”
狐狸眼微微一抬,秦婉不屑一顾,冷笑道:“拭目以待。”
唐烈朝暗中微微点头,“五,四,三,二,一,秦小姐请回头。”
秦婉将信将疑,一回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惊住,黑暗处似火星纷纷扬扬飞舞着的点点流萤,不断向她奔涌而来,她禁不住上前几步,流萤从耳边飘过,从袖间穿过,忽上忽下,秦婉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怨愤一扫而空。
唐烈看着如孩童般的秦婉,微微发愣,心中泛起一丝不忍。
秦婉追着流萤,不经意撞上唐烈的目光,四目相对良久,任凭流萤渐行渐远。
唐烈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道:“秦小姐,这漫天繁星可还满意?”
秦婉知晓自己忘乎所以,顿时脸红耳赤,两只手不知所措,只好微微撇过身去,故作轻松地答道:“当我原谅你了,你,你快些送我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唐烈没有说话,变戏法般手上便多了一抹光亮。
秦婉看得目瞪口呆,心头释然,“唐烈,谢谢你,虽然你......罢了,此刻我很知足,我想我再也见不到如此盛宴了。”
唐烈快步上前把装着流萤的布袋塞到秦婉手中,语重心长道:“秦小姐,人生之事变幻无常,不可预料,活在当下即可。”
秦婉托起手中的布袋放到眼前,浅笑一声:“没成想浪荡子也会安慰人。”
唐烈如木头一般,愣愣地瞧着眼前如嫦娥捧月,眸底的冰冷渐渐融化,良久,才悠悠道:“秦小姐果真要与大公子成婚吗?”
秦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暗夜中看不清唐烈任何颜色,但这句话足以使她心头鹿撞,不过脑海中很快闪过秦府几十条人命,秦婉有口难言,强忍住心中的不甘和委屈,点了点头。
紧紧抓住衣角的双手如泄气一般松开来,唐烈心中自嘲,“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唐烈,送我回去吧。”
“好。”
说罢,唐烈环住秦婉,让本就有些暧昧的气氛得到了升华,使两人鬼使神差般对视,心跳声不绝入耳。
“布谷,布谷。”黑暗中传来的两声鸟叫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二人双目惊慌无措,秦婉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将要干什么,只好死死握住双手将头埋下去。
唐烈眸底闪过一丝寒意,他怎可心猿意马。
身体腾空而起,凉风阵阵拂过,秦婉单薄的身子有了些许凉意,可是方才的四目相对却像火一般点燃了她的心,久久未能平静,以免再出差错,秦婉闭上双眼,任凭唐烈带她飞檐走壁,直至双脚稳稳落地。
秦婉迫不及待从唐烈怀里挣脱,继而后退两步,欲言又止。
唐烈见状,暗暗狠狠握紧拳头,任凭指尖深深扎进皮肉,只有痛楚才能迫使自己心如古井,他淡淡留下一句:“秦小姐早些歇息吧。”
裙角微微扬起,那人瞬间便消失在黑夜里。
突然夜空中一弯银月,洒下满地清辉。
秦婉注视着皎洁无暇的玉钩,这么美的明月或许再也感受不到了。
回到厢房,秦婉后悔,今日她的心过于放肆,既然她与大公子已经注定,便不该存有其他心思,如此只会让她和秦府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