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遇见
日头从这一头偏移到另一头,木制书架上那几只同类釉色的瓷器在光的映衬下仿佛浓淡不一。
陆升把彭寺正刚刚递上来的文书放到了案上,转头看了看窗外,右手摩挲着腰间佩戴的碧绿色玉佩。想到那天海棠在灵前哭红的眼,眼角出现的细密皱纹和发间透露出的丝丝白色,他的心像是褶皱的纸张一般,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还是去看看她吧,就见一面也好。他如此想着,从袖间拿出了一支翡翠雕花珍珠簪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放了回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向着大理寺外走去。
姚府内,南雾正在水井旁往花洒中注水,姚畅的母亲此刻在花房中为几支快要枯萎的花朵剪去多余的叶片,以供它们可以再多吸收一点营养。但一般的情况是这些花朵不会起死回生,正如人一样,一旦去了是真的去了。还是释怀不了老爷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尽管时间一滴一滴的流逝,生者必须面对以后的生活。
陆升坐在马车上,一路不停催促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他还是想见她,即使那天棠儿对自己面色不悦,即使大家不欢而散。
经过了一刻钟的奔波,陆升终于到了。于他而言,这仿佛是过了一个春夏秋冬那么漫长。叩开姚府门的一刻,他激动的心仿佛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向海棠表明心迹的那一天。
陆升出身官僚家庭,其父为枢密院枢密副使陆昂。姚母本名范海棠,其父范文望为翰林院学士。虽职位没有枢密副使高,但重在为人清正,学富五车。官家曾称:“闻其言如饮清露,治事精详,盖稀见之才也。”
陆升幼时便展现出对书本里文章的兴趣,经常到范大人家里,请教学问。而他的女儿范海棠在其父的耳濡目染下,也对诗词歌赋颇有见解。两人年龄相仿,兴趣相投,久而久之陆升对其产生了高于朋友间的爱慕之情。他最难忘的便是两人谈古论今,和对方分享生活中的趣事。每当栀子花开的时候,伴随着阵阵馥郁却又清爽的香气,两人在庭院中手执书卷,品茗观景。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好多好多年了……
“陆大人,夫人请您进去。”南雾受姚母的指派,前来相迎。
南雾的声音打断了陷入回忆里的陆升。他至今未娶,而她,是不是兜兜转转还可以回到他的身边呢?陆升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旖旎心思,跟着南雾来到了姚府主屋。
“陆大人请坐。”姚母吩咐着南雾去泡茶。她身着素色衣裙,发间未曾佩有任何装饰,脸颊有些凹陷,与那天别无二致。
陆升摸了摸袖间的翡翠雕花珍珠簪,抱歉的说道:“那天……是我太心急了,今日前来特向你致歉。”
“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姚母声音轻轻的,似乎对他的道歉不感兴趣。
“我……我特意把它拿了来,希望你可以喜欢。”陆升将袖间的簪子拿了出来,递给她。
姚母望着他手中的翡翠簪子。它通体碧绿,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羽毛,簪头一朵栀子花悄然绽放,花心部分镶嵌着一颗珍珠,造型精致、线条流畅,很是淡雅飘逸。只是有些眼熟。
“这不是多年前你送给我的那支簪子吗?”姚母想了起来,惊讶的问。
陆升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不舍。“是啊,那时候我向你表明心迹,你没有收。如今,我又把它拿了出来,希望你能够从伤痛中走出来。”他诚恳的语气与那天在姚府外争吵时的语气简直判若两人。
姚母说不感动是假的,这支簪子与当初没有丝毫不同,上面的珍珠和其他的珠片没有任何脱落,似乎簪身还透出莹莹绿光。足以见得主人保存的用心程度。
“哎。”她叹了一口气,“陆升,你我二人,只能止步于此了。”姚母并没有伸手接过,反而端起了茶杯,啜饮了一口。
陆升见状并不恼,隔了一个小桌子,也坐了下来。他将簪子放在桌上,“海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还好?”
“我……还好的,今时不同往日,陆大人,你可明白?”姚母委婉的提醒着他。
陆升看着热气从茶杯中蒸腾而出,飘飘袅袅,消失不见。现在海棠的态度他早有预料,他不急于一时。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再等等又有何妨?
“我只是,想看看你。”他低下了头,仿若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姚母不再说话,南雾立于身侧,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了她的身后。两人静默良久,陆升饮完茶,抬头说道:“那我先告辞了。”
“大人慢走。”姚母起身相送。
看着陆升的身影越来越小,姚母转头回到屋内。扫了一眼桌上,那支簪子静静的放在那里,好像这里是它的归宿一般。姚母拿起它端详了片刻后,交给了南雾。“你把它好好收起来吧。改天送还给陆大人。”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看样子是去往花房。
南雾找了一块红色的绒布将簪子包裹了起来,置于木匣中。放在了姚母卧房梳妆台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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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畅一行三人经过再三打听路人,终于找到了欣乐楼老板的家。
“我说,沐青你不是说距离酒楼不远处吗?这都多远了,弯弯绕绕的。”姚畅向前看着不远处的门,抱怨着。
沐青用手挠了挠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里离那边……还好吧……”
“你是男人,体力比我们好多了。我和小姐才真的觉得远呢!”白桃抢先说道。
“我还拿着这么多东西呢。”沐青向上提了提大包小包的礼品,展示给她们两人看。
“好了好了,我们快过去吧。”姚畅终止了这场对话,还是先看看老板怎么说比较重要。她可不想像刚刚看两个小厮一样,惹得一身骚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打探不到。
可当她应声一推门,眼前这个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的男人不是上午在案发现场凶她的那一个吗?她惊讶得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好尴尬的说道:“打扰到你们了?我走。”说完便准备退出去。
“不必。”男人的声音不温不火,听起来没什么感情。
姚畅的脚步一顿,试探着说:“那我可就进来了啊。”
这是什么缘分,这样都能遇到?姚畅觉得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卜卦黄历,一个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