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到院子边儿,又嫌余光处那个黑漆漆的人影看见就来气,非要眼不见为净才好。
她环顾四周,实在寻不到什么好去处,于是飞身上了树。
初春时节,院子里的桐树枯叶落尽,新芽正长,霁司月在树上,找了根干净杈子坐下,一只手揉着酸胀小腿,另一只抖开写满字的供词,细细看着。
不同于胡石和江池云下判断时需要证据和推理,她几乎立刻就将整件事串联了起来,一心想要霁司宸死的只有张洛和林修。
兄长遇刺时,正逢二妹妹过了初有孕的三月,胎相已经稳固,这个时候下手除掉兄长,短期内父王不会着急再次立储给身子脾性才学都不中用霁司川,等到二妹妹诞下皇孙,那一国之主的权利,传到林修和张洛手上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们急匆匆动了手,但是谁成想,兄长命大,身中数刀依旧挺了过来。反而其后一环扣一环的假信件、□□都落了空。
置身在层层树桠之中,霁司月嘴角弯起一丝肆意而冷酷的笑,一直藏匿的锋芒乍现。
只是这些事明面上都是张洛所为,至于林修,自始至终隐于其后,片叶不沾身。
她面色不动,只是无声将手中宣纸捏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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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时辰后,日头偏了下去,信使终于缓慢睁开双眼。
听到栅板车周围的声响,霁司月这才从桐树上慢慢悠悠下来,颇不乐意来到江池云身边,一起看那个信使如今是何形状。
只见他躺在栅板车上,双目混沌望着天,郎中则凑近了,正一根根为他拔针。
老郎中念念有词:“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不过毒烟吸入损伤肌理,他如今气血两亏,身上的伤口会愈合得格外慢一些,此外,就算全好了,日后也会经常感到身体乏软无力,需要多吃滋补的东西,重活累活么,自然也都是干不得的。”
霁司月面露鄙夷:“他甘心为人所用,想来对自己的性命不甚看中,劳烦大夫您救他一场了。”
她知道,很快这个信使就要被送到刑部大牢接着问审,就算他受下狱使酷吏的刑罚依旧不言片字,但假传军情的罪名已经坐实,最终也只有死路一条,勿要提休养滋补了。
信使眼下四肢麻着还不能动,不过耳力倒好,听到霁司月说话,眼睛就跟着往她的方向转。
霁司月感觉到他的目光,嗤笑开口:“喂,知道是谁派人来杀你的吗?”
“不用我说,你应该懂吧,这个时候谁最想你死。”她没有点名道姓,却字字句句将张洛的名字刻在信使的脑中。
这信使喉头微动似乎有话想说,可惜刚捡回来的半条命实在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只能流出些呜呜啊啊没有意义的声音。
“你的主子要杀你,我们救了你不说,还生擒了派来毒杀你的凶手。那个凶手可比你机灵许多,一点罪也没受,麻利招了。”霁司月摇了摇手中的供词,黄色宣纸上透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墨迹和朱红手印,在阳光下洒出一片投影,正遮在那信使的眼睛上。
那一刻,霁司月看到对方眼中的愤恨与不甘。
“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信使断断续续,如刀割的嗓子中憋出这句话,听得众人耳朵都痛了。
“毒烟熏坏了嗓子,还能说出声来都是命里烧香拜佛的好运气了。”郎中在一旁解释。
“早不说,这会儿也不必再说了。我们已经知道了,派你送信和买凶杀你,都出自张洛之手。”霁司月继续刺激他。
江池云和胡石一起看向她,惊讶她竟然能仅凭口供判断出隐藏在背后的推手竟然是张洛。
而且,她还直呼丞相大名。二人脸上同时呈现出赞赏神色,
不亏是兵部的人,早早就和那虚伪的老货划清了界限。胡石如是想。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和我是同一边的。江池云如是想。
那头,信使似乎说了句话,但听起来又像是叽里咕噜的低嚎,霁司月听得不甚真切。
江池云开口:“你想说的,是信。”
信使艰难点头,沉沉开口:“没、错。”
“我一直在想,能将太子手书模仿到这种地步的人,一定日常就经常能得到太子手稿,张洛虽然能在朝廷一手遮天,但内廷中,他并无势力,太子身边的太监宫女也都是精挑细选信得过的,究竟是谁泄露了太子的手书?”
听江池云这么说,信使吃吃笑了起来,声音诡异可怖。
“一个,你们都忽略的人。”信使缓慢说着,见到众人目光都移了过来,他似乎还想卖个关子,停了半天,又低喘半天。
正当他觉得胃口吊起得足够久了,扭动脖子跃跃欲开口时,江池云的声音响起:“是林修,林首辅。”
霁司月看向江池云,心中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