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爱风尘 似被前身误
菱歌苦笑着说:“东街什么都有……那些来寻欢的人和战争的孽火可不会管什么男女老幼。”
磬宁听到“战争”这个词,拧擦布的动作顿了顿。
“东街的存在虽自古有之,可近十几年,那些个‘黑房子’却像雨后春笋,遍地发芽。”菱歌进而解释道,“在战争中失去了生计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只能来到东街,以此谋生。有时候,会有人牙子拐了无家可归的孩童卖到这里,甚至还有父母卖掉自己的孩子的……”
说着说着,菱歌喉间泛起一阵酸涩,不忍再说下去。
她是在东街长大的孩子,霞烟阁姐姐们将自己所有对美好生活的期盼都寄托到她的身上,给予了她所能给予的所有温柔呵护,教她读书认字,为她讨来甜糕,每一年生日都会为她准备新的首饰衣裳。如此恩德,菱歌自叹此生难报,唯有将姐姐们的苦楚都记在心里,发奋学习,定期给众人检查身体,若遇上哪个姐姐身体不适,必定亲调汤药,侍奉左右,将她们染上不治之症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见到菱歌状态不佳,宿莽从她手里接过纱布,替病患换上。
“抱歉。”
菱歌深深地望着宿莽,道歉着,不单是为自己的失误,还为自己触及了宿莽作为战争孤儿的伤疤。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意那段过去了。”宿莽抬眼望了一下屋外的臭水沟,喃喃道,“又要打扫了,这个月负责清理水沟的是谁来着?居然偷懒了。”
菱歌叹了口气:“难怪张公之前一只来信说木屋子里又有了新的医师,让我不用担心,专心学业……你们师徒这三年到底瞒着我做了多少?”
宿莽回答:“师父说,你不在的时候,要帮你分担一点,刚好我也懂一点医理,多少能帮得上忙。话说回来,就算不是为了杜姑娘你,我也想尽我所能去帮助这些可怜人。”
磬宁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我去清理水沟。”
埃莉接到:“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姑娘到了户外,天色已完全暗沉下来,街巷之外又亮起了辉煌灯火,歌舞奏乐和姑娘们的调笑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清理臭水沟的人凝望着外面的“星星点点”,默默无言。
“东街,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磬宁首先打破了沉默,这个问题,既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埃莉,她们在那晚一起看到了可怜的姑娘不得不投身黑暗,而现在她们一起见证的此情此景,不过是那夜黑暗的延续。
埃莉无奈耸耸肩,说:“无论西部航海士东部,总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将一群人圈起来,供另一群人寻欢作乐,由古到今,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吗?”磬宁嗤笑了一声,“从来如此,如此荒唐,如此摧残活人的,也是对的吗?”
埃莉转过头,望着磬宁的表情,对方眼中浮现出的坚毅神色让她感到心安。
“阿宁,如果可以的话,你想怎么做?”
磬宁闻言,懊恼地捂住眼睛。她们现在只是一班刚毕业的学生,一无所有,任何关乎未来的理想现在都不过是挂在嘴边空想。
“光解救是不够的,把人从火坑子里拉出来,却让人喝西北风,这怎么行,必须得有后续的行动。”
尽管现在是空想,但她也愿意为把空想变成现实而用心计划。
“首先要给她们检查身体,在那些地方受苦受累那么多年,保不齐就染上了病,得先一一排查,有病治病,有了一副好身体,才能继续接下来的事。”
埃莉静静听着,仰慕之意油然而生。
“然后是教育,这里条件较好的,打小便要学习诗书礼乐,读书认字不是问题,可黑屋子里的,大多大字也不识一个,所以得让她们有接受教育的机会。就是那些满腹诗书的也需要一定的学习,有些人的观念已经定死了,觉得靠出卖身体也能过活,必须扭转她们的观念,不然她们一定会回到过去。”
埃莉现在就想把齐环和言冬拉出来一起听磬宁的规划。
“最后是容身之所,让姑娘们有一技之长,有可以养活自己的门路,让她们从此不必再回到暗无天日的过去。”
说完自己想法磬宁发现友人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那模样看得她怪难为情的。
“别这样……”磬宁苦笑着说。
埃莉立马调整情绪,忽然,她想到了在磬宁规划之外的另一种情况。
“对了,阿宁,我……”
“阿宁,莉莉,扫完了吗?能进来帮我一下吗?”
埃莉还没来得及说她的想法,便和磬宁一起被菱歌叫回去帮忙,她的想法只能暂时搁置了。
一行人在木屋子里忙个不停,等出来时,已是夜半时分。菱歌满怀感激,催促众人赶紧回去休息。大家伙的想法与菱歌几乎没差,都想快点歇息,除了乐怡,这个行事惯来随性自由的人,从下榻的驿馆里牵出自己的爱马,一匹通体雪白如玉的良驹,坐上去,与友人们告别。
“怎么走得这么急?”菱歌担忧不已,眉头紧皱,“你今天累了一天了,好歹先休息一晚。”
乐怡摆摆手:“我想母亲了,母亲一定也在想我,所以我想早点回去。放心,我到了下一个村庄就休息,不会赶太远路的。”
菱歌还想劝,却被乐怡抢了话头。
“过段时间记得来益锦找我玩哦,菱歌。”
接着,骑马的姑娘便不再听挚友的挽留,握紧缰绳,拍拍白马,扬长而去,身姿潇洒不受拘束,衣袂在呼啸中翩然起舞,马蹄所经,一地清辉。
乐怡之后,就是宿莽与五位姑娘们告别了。
他拱手别过众人,往清幽的松林深处前进,夜晚的林地比不得白日,再怎么清雅的隐士风华也会被黑暗揉搓成狰狞可怖的鬼魅之气,纵有月色洗礼,不过徒增寒气,阴森森的,偶有野兽啼鸣,每走一步都令人发怵。
宿莽在一棵老松下停下脚步,头也不回。
“来都来了,怎么不出来见面啊。”
电光火石间,锋刃疾驰而出,在月下如同流星划过。宿莽躲开朝自己刺来的利刃,从袖里掏出判官笔,与利刃交锋一阵,极速拉开了距离。
“阿默……”
高宿莽将判官笔横在胸前,红色的怨灵附着其上,时刻准备着。
“日子过得不错啊,宿莽。”
来人正是沅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