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春日里太阳升的慢,也亮的晚,堪堪到六点,天色也才蒙蒙儿亮。
陈庚望到点就醒了,睁眼愣了会儿神,胳膊一抻碰到个什么软物,又猛地收回来。
这妇人还没起?!
毕竟在农村,女人都是要按着上工的时间提前早起做饭的。
瞅着外侧微微鼓起的小小一团,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猛地想起了昨儿那几个混子讲的浑话。
陈庚望侧过身上下扫视着,就她这干柴似的身子骨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生下孩子。
一张极瘦的脸,没什么肉,肤色黄黄的。
一张典型的农村女人的脸。
不过眉毛生的好看,弯弯的,像春日里微风吹起的细柳叶,镶在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上倒显得人柔软了许多。
陈庚望半倚着床头,从被窝里伸出手去量。
鼻子也小,不长不短,正好。
这时,“咻”的一双杏眼睁开。
宋慧娟早感受到了身边那人的小动作,不过不明显,自己也想再赖会儿床,就懒得搭理他。
黑色眼珠往右转过去,那只手还落在眉眼处,没来得及收回。
“咳咳……”那手的主人握拳抵嘴,顺势收了手。
宋慧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坐起来,从被子夹层掏出捂热的小袄,干错利落得下床去套棉裤。走到窗边,散开长发,编个麻花辫,拍拍衣裳。临出门前,想起昨天那事,还是开了口。
“昨天我没说玩笑话,你好好想想,早点离婚你也好赶紧再找。”
说罢,人转身出了门,只留下床上的陈庚望满腹疑问。
——
宋慧娟舀了瓢水漱漱嘴,去公社还得急着买管牙膏,不能老了一嘴牙龈没个牙。
“大嫂,我给你烧锅吧,”陈如英听见动静也爬起了床。
大嫂比之前好,以前也好,现在更好,送自己很贵的帕子,给自己添热水,自己也得对大嫂和小侄子好。
“好,”宋慧娟笑笑,转身进了厨房。
早上吃什么也是个问题,放两把豆子打个稀饭,再热热昨晚蒸的馍馍。
打上五个鸡蛋,摘上半盆香椿芽,炒个香椿炒鸡蛋。
馍馍热好,人也都起来了。
“大嫂,昨天那红饼子是红薯做的吗?”老三端碗稀饭凑近了问,“可真好吃!”
“大嫂做的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红薯了!”
要不说婆婆偏心老三呢,老小子再加上嘴又巧,也的确讨喜。
可这偏心发生到自己身上,真是一肚子苦涩。
“颜色儿也好看!”
……
“好吃,大嫂下回再做。”宋慧娟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过是场面话,下次做不做婆婆还不一定愿意呢。
“大嫂真好!”
陈庚望看着这两人的欢声笑语,脸色阴沉,不过他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别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看那妇人此时的模样与早上那副冷心肠说起离婚的活脱是两个人。
离婚!
她倒是硬气,不知是谁给了她的胆子,竟然敢用离婚来威胁他。
——
吃过饭,男人们都出了门,哨声还没响,不过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
宋慧娟烧了锅热水,把两个暖壶里加满,余下的给陈如英洗碗用。
似乎成了默契,宋慧娟做饭,陈如英也主动刷碗,这样的状态她能接受。
按着上辈子的时间,再有三个月老二媳妇就过门了,或许那时候自己也离婚了,也不用再大着肚子管这几口人的饭食了。
张氏倒没什么事,吃了饭往哪个邻居家一坐就是半天,也不是农忙的时候,妇人们总是要找点什么事儿出来絮叨絮叨。
陈如英洗完了也拉着小姐妹去玩,又或者背着竹筐一起去摘点野菜。
宋慧娟想着钱盒子的事进了西屋,昨儿找了一会儿,大抵是在箱子底压着呢。
又把樟木箱子的物件腾出来,虽说不是啥好东西,也不值啥大钱,可到底也是自己的嫁妆,有些东西还得留着慢慢过呢。
果真压在箱子底!
一个红布巾包着。
钱拿的还箱子边高,宋慧娟就那么两手搁在箱子里隔着板儿数钱。
陈家给的彩礼是四块,嫁妆拿了十块,加上自己从前挣得公分再除去结婚买的那些物件,也就剩十来块了。
这也够自己花了,屯些粮食棉花也能过下去了。
数好,再拿红布巾包好,还压箱子底。
保险!
虽说自己怨他恨他,可也知道他不会要女人的钱,不拘放哪,自己安心最好。
里面还有一身大厚袄,还有一套薄些的小袄,能跟身上这件薄袄替换着穿。
另外还有一件格子衬衣,两身蓝布衣裳。
虽说总共也没几件,但理的并不快。
好几十年没穿过这衣裳了,上辈子自己从没想过有一天那衣裳居然啥颜色儿的都有,啥短裙子长裙子能有一大片。
等到那时候自己都老了,就是头巾也能有个花颜色儿。
自己花儿一般的年纪并没有花儿一样的颜色,不过那些小辈好歹都赶上好时代了。
至于那人的衣裳,他有自己的箱子。
上辈子伺候的他太舒坦了,总归自己这个樟木箱子只放自己和孩子的。
收拾完箱子,一眼扫到桌子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宋慧娟凑近了看,方方正正,还厚。
是书吗?!
他又不在家,自己就翻开看看。
做了心理建设,宋慧娟大胆地翻开了。
许多许多字。
莫不是字典吗?!
和小孙子的那本一样的大小,也一样厚。
不过这皮儿不大一样,小孙子那本是红的,这本怎么是白的?!
也没啥大碍,咋看都是字典嘛!
在这桌面上放着,十分显眼。
不过,自己没提,他怎么放这儿了?
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宋慧娟反倒大胆拿起来学习了。
翻了半天,看见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