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那日晚间,宋慧娟想着还是要与他说上一声,到了那下工的点还是没见人回来,索性便上了床,一边打着盹儿一边等陈庚望回来。
靠山的地界昼夜温差大,空气中的湿气重,淡淡薄雾遮在眼前,杨树上的露珠也渐渐积了水珠。
“大哥?”陈庚兴出来上茅房,听到门口有动静,试探着喊了一句。
“嗯。”陈庚望回身扣上门,“还没睡?”
“马上就睡,”陈庚兴摸摸后脑勺,裹紧了身上的小袄,伸出一只手往东侧指了指,“灶里留得有饭。”
“好,”陈庚望大步走近,淡淡看了一眼,道:“去睡吧。”
“哎,”陈庚兴点点头,披着袄就小跑回了屋。
西屋里的宋慧娟听到动静后,人也披了件小袄跟着坐起来。
——
陈庚望径直去吃了饭,放的时间有些久,已经冷了。
也不再点柴加热,如今这光景能有饭吃已经不错了。
陈庚望走近了才看到床头的妇人披着件小袄半倚着箱子,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
“咋不睡?”
宋慧娟看着陈庚望脱衣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吃饭了吗?灶里留得有。”
“吃了,”陈庚望见她直起的身子又弯了回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两天村里有人请假吗?”宋慧娟见他了上床,也跟着一并躺下。
“咋?”
“我想回一趟大宋庄,还没和春丽嫂子说哩。”宋慧娟翻了个身,面朝外侧。
黑夜中,里侧的陈庚望转过头问,“啥时候回?”
“就这两天吧,明儿我去和春丽嫂子说一声。”
里侧的人没再回答,宋慧娟便合上了眼。好一会儿,才听得那里侧的人冒出一句,“二十七回吧。”
“嗯。”
夜风吹过,耳边响起一阵规律的鼾声,宋慧娟便彻底朝了外侧,试图将那股子声音清出脑外。
上辈子陈庚望也打鼾,但时间一长也慢慢习惯了,不知怎的,这几夜反倒睡不着了。
许是太久没和这人同床共枕了罢。
上辈子他四十八岁那年两人分屋了,自己得照顾老大家的小孙子,小娃娃白天睡睡觉,夜里就不大能睡得着了,常常是闹得人睡不着觉。
他嫌烦,自己卷着铺盖去堂屋睡了,从那之后到自己死怎么也有十几年了,再加上她在那院子里飘荡的那些年。
足有二三十年了。
怪不得不习惯,自己一个人原来也早成了一个新习惯,眼下还不知道这辈子又得在这小屋里挤多久呢?
虽然陈庚望每日回来不会提及半句队里的那些事,但依着上辈子活过一回的经历,宋慧娟总能猜出些什么,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位妇女主任。
这杨春丽便是陈家沟大队新设的妇女主任,这妇女主任的职位原也是没有的,还是关庙乡公社为了响应国家号召统一在年初时新选立的。
原本两人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只当是个普通亲戚,但自从那次的帮忙,宋慧娟又送了那盒子糖果子后,两个女人之间的来往便只增不少了。
有时,女人之间的情谊来的很奇妙,或许一盒糖果子就破了冰。
再加上陈庚强时常来陈家与陈庚望商量办事,有时晚上回去晚了,杨春丽便来陈家找人,有时还不得等上一等,这么一来二去的,宋慧娟倒从杨春丽那听来了不少消息。
待到第二日,宋慧娟特意等晚间吃了饭,才拎着做的几个红薯饼饼去了村北头。杨春丽倒爽快地应了下来,笑着说这么大的喜事是该回趟娘家给报个信儿,还劝了几句,如不满三个月可以先不急着上工,等好了再来上工之类的。
宋慧娟也不见外,眼下农地里的庄稼正是繁忙的时节,要是为了那几个公分真伤了孩子,那才是得不偿失哩。
一切都应的好好的,眼看就快到二十七了。
不料,二十六那日下午四点多快下工时,杨春丽便风风火火的赶了来。
一口气未喘顺,便急急忙忙的张口说道,“哎呦,那,那新来的女知青……”
宋慧娟忙放下手中的面团,倒了一缸子水递过去,又拉了凳子让她坐下说,“你先别急,喝口水顺顺气。”
杨春丽接过那白瓷缸子,咕嘟咕嘟痛饮一大半后,对着宋慧娟就连连摇头,语气甚是严肃,“那新来的女知青竟当着满大队的人说她看上你家那口子了。”
“啊?”宋慧娟一时没转过来,灶前的陈如英倒是惊得站起了身,“哪个女知青啊?叫个甚名儿哩?”
“江茉。”
“你说说,叫啥不好,叫个江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炝锅用的姜末哩……”
江茉。
轰——
脑子里的弦一崩,宋慧娟想起来了,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把这么一条大鱼给算漏了。
上辈子就有一位从华海城来的女知青当众对陈庚望说那些情爱喜欢甚的,当时这事发生时她人就在当场,听了这话她立时就跳了出来,狠狠指责那女知青勾引男人。谁料到那女知青也丝毫不怯,两个女人也是一台戏,大闹起来,临了还是陈庚望这个当事人将她带走了。
后来听说那女知青不知打哪儿知晓她怀了身子的事,再之后那女知青就调走了,再没了音信。
原本早已忘记的人,现在又出现了。
或许眼下这位女知青还是再帮上他一把。
宋慧娟越想越觉着有可能,虽说上辈子这两人有缘无分,或许这辈子就成了真夫妻呢?再想下去便觉得日子有了希望似的,一时没忍住竟乐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杨春丽以为宋慧娟觉得那名字好笑,都说那大城市来的人讲究,怎么讲究着讲究着那名字就讲究成姜末了呢?
“你可不知道那知青长得那般……”
没让杨春丽说完,宋慧娟便扯了借口支走陈如英,“小妹,刚刚冬梅是不是来找你玩儿哩,去吧,大嫂和春丽嫂子说会儿话。”
“我……”
陈如英知道他们接下来谈论的是她大哥,出于对大哥的那天然的维护,让她说不了要在这紧要关头弃了她大哥自己去玩儿的话来。
可那杨春丽哪还忍得住,干脆起身将人推出了门,“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