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颜渺御符将贺勉怀带至身边,“拿好符纸,不要回头,到结界外等我。”
鬼脸人身上灼出焦黑的血痕,眼中隐含怒意,手中又捻起一张漆黑的符纸。
贺勉怀已跑出小巷,昏暗的客栈中余下三道影子。
可还未等符纸袭来,鬼脸人的喉中忽而发出一声惨叫。
沈妄提着纱灯,指节微拢,灵力缭绕其上,泛出的光影跃动在瞳孔中。
手臂自关节处扭曲,向外翻折,鬼脸人疼痛难忍,嘶哑着嗓音道:“沈妄,你在此杀我,就不怕——”
光影落在沈妄修长漂亮的指骨上,他轻勾指节:“我该怕什么?怕你?还是怕这徊生境中的,别的什么人?”
鬼脸人:“……”
沈妄:“她方才问的我也想知道,江一,你为何杀白盈?”
江一咬牙不语。
沈妄目光冷淡,手中纱灯轻轻晃动。
江一口中再发出一声凄厉的叫,整条手臂自扭曲的关节一路翻卷起来,碎裂的骨刺戳穿手肘,乌血黏连滴落。
“何必如此折磨他。我曾拜读过南岭墟的一本古籍,其中有种符名为缚念,会将人困在此生苦痛中,往复轮回。”
颜渺瞥见沈妄灵力中隐隐散出的戾气,走至他身侧,看向扭曲在地的江一,“你知道这种符吗?想试试吗?”
江一眼露疑色:“缚念符乃是南岭墟禁术,你,你怎么可能……”
“啊,就知道你不信。不过周望舒你知道吧,周家那个百年难见的符篆天才。”
颜渺眼睫微敛,轻笑出声,“是我杀的。”
江一瞳孔骤缩:“你,你究竟是谁,连周望舒也……”
江一的目光越过颜渺,望向她身后的沈妄。
沈妄朝他点点头:“是她杀的。”
江一忽而苦笑,嘴角向外扯了扯:“我利用她?那个白缃拜入南岭墟本就是为复仇,我不过帮她一把。”
“白缃布下印阵杀人,但若非她母亲放的那把火,南岭墟的师兄弟不会尽数死在那里……她母亲以执念作幻境,如今幻境打破,我等了这样多年,难道杀不得她吗?”
“当然杀得。”
颜渺弯下身,“但你这样义正严词,会让我以为害死同门一事,你没有参与其中。”
“白缃屠戮村民,按照宗门律法是该罚入圄犴司受刑,但你怕宗门判罚容情,没能让她立刻去死,反而会供出你有融灵引一事,干脆通风报信,将师兄弟拉入印阵,以戕害无辜同门之罪为她判下死刑。”
在白缃记忆的最后,颜渺望见那个走至近处的,属于江一的身影。
神志不清的白盈亦将一切尽收眼中,抢夺过半块刻有其名姓的木牌作为目睹的证据。
江一欲杀白盈,却无法打破白盈以执念所筑的幻境,只能将白缃带入幻境,企图以此让白盈的执念消散,杀人灭口。
江一看着颜渺,身体止不住的瑟缩:“不是我,我没有想要杀他们,我只是……”
他的口中才发出一个字节,眉头骤然扭曲,面上浮现出痛苦神色。
一道黑印爬上江一的脖颈,将他的声音收束在喉间。
如刀刃般的符印在喉头翻搅,江一口中不断涌出乌血,只能从嗓中挤出零散的字节:“你……骗我……”
颜渺面色微变。
符印四散,带出一片鼓噪的风声。
沈妄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是……”
“缚念印。”
颜渺轻声说道。
缚念符是周家古籍中的禁术,颜渺只在周礼的口中听过一二,并未真的阅过古籍。
她不过信口一说拿来唬人,却不想一语成谶。
眼前人的肉身会逐渐腐烂,灵识却将恒久困在此生最痛不欲生的一场幻境中,循环终日,不得往生。
江一的身骨软软坠下,半截竹木牌自他衣襟处滑落,掉在地上。
中洲之内,南岭墟弟子的腰牌是以不同种类的木材所制,木牌与白盈手中的另半截可以拼凑成一块,如今剩下半截,上面孤零零的刻着一个‘一’字。
‘江一’,的确是他的名字。
颜渺捡起木牌,起身之际眼前发花,脚步不由得踉跄。
拿过木牌的手还染着血腥气,她却恍若不觉,顺手朝口中塞了颗糖丸。
纱灯的光亮将颜渺的影子笼罩其间,霜雪气息浅淡环绕在周身。
不等碰到身后欲上前搀扶的手,她已站稳身体。
颜渺走出笼住她的那片光亮。
腕处的伤口流血不止,她回过身,任鲜血汇聚在指尖,藏在身后的手捏出一张符纸。
鲜血浸染在符纸上,悄声凝成一道利刃。
颜渺面朝向沈妄。
幻境中风雨不歇,潮湿的雨雾弥漫在沈妄的周身,将纱灯的光影映在他的眉眼。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睫羽颤抖间,呼之欲出的话语也被风吹散了。
颜渺眼帘微抬,良久的注视着他。
她说:“沈妄,该玩够了吧。”
“将我师父的灵脉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