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坎
郁听差点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定定地看了梁缇几秒,倏地笑出了声。
“宝贝,你可别再逗我了,”她笑得几乎停不下来,“笑得我腿疼哈哈哈……”
屋里另外两人明显没搞清楚笑点在哪。尤其是方可,吓得险些摔了水杯。
小姑娘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两步,小声问:“梁姐,听、听姐她——”她没事吧?
话没问完,梁缇就先冲她摇了下头,随后用眼神示意她先出去。
方可看懂了,几乎逃命似地出了病房。
郁听笑着笑着就自己停了下来,抬头看向梁缇时,眼尾还沾着点笑出来的泪花。
“梁姐,不好笑吗?”她轻声问。
梁缇定定地看着她,没答话,只说:“小听,这目前只是一个猜测,我们也只是想采取一定的措施来验证——”
眨眼的瞬间,她换了个说法。
“——来验证你没问题。”
郁听脸上的笑意微敛:“所以呢?”
梁缇正要开口,又很快被堵了回去。
郁听闻:“梁姐,你跟我相处的时间最长,你觉得我脑子像有问题吗?”
平心而论,郁听看上去很正常。
如果不是突发休克,如果不是谈聆跟她提了一句,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
梁缇沉声说:“你这是在讳疾忌医。”
“我都没有疾需要什么医?!”
最后一点耐心消磨殆尽,郁听一掀被子躺下去,直接闭上眼装睡。
不过她装得并不走心,眉头还紧蹙着。
梁缇沉默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心里却一直在回想之前跟医生聊过的内容——
“病人的腿伤是怎么弄的?”
“七年前的冬天,踩着冰上的碎玻璃滑了一跤,当时腿就摔断了。后面一直有在医院好好休养,但从第二年秋天开始,一下雨一着凉她就腿疼。”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还是很普遍的。平时多注意也是可以养好的。”
“可我们养了七年还没好。”
“对,我要说的也是这个问题。我们给病人做过检查,她的腿恢复情况很好,按理说现在不应该会出现这么剧烈的疼痛,但病人确实是因疼痛而引起的休克。所以我们猜测,这里面会有一部分心理因素。”
“……那会是什么样的心理因素?”
“可以理解为自我催眠,或者创伤性应激障碍。”医生把目光从片子上转移到梁缇脸上,啪的一声合上了笔盖。
“通俗点说,当年应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病人将那件事跟腿伤联系到了一起。心里那道坎过不去,腿就会一直疼……①”
……不好的事。
梁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
父母相继病逝,巨额负债全落在了郁听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头上,被吸血公司压榨,被同组团员霸凌,还有……被分手。
她投向病床的目光里夹杂了太多情绪。
小听,你放不下的,会是什么?
大概是病房里太过安静,再加上大病初愈精神不济,郁听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她是被一阵细碎的声音吵醒的。
入目是一片冷白的光,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耳畔很快响起一声:“小听?”
她愣了一下,随即睁开眼坐了起来。
是姜应晚。
“晚晚姐,你怎么过来了?”一下午没说话,郁听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姜应晚递了杯水给她,郁听道过谢,仰头喝得很急。
“慢点慢点。”姜应晚笑她,“睡了一天,把我骨头都睡软了,就来看看你。”
“你感觉怎么样?我听说你烧晕了。”
“不用担心我,你比我严重多了。”
额角被点了两下,触感微凉,郁听懵了一瞬,把姜应晚的手抓过去暖在了被子里。
“也不用担心我,我都好了,”郁听有点心虚,但不多,“晚晚姐,你手怎么这么冷,许礼商怎么让你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姜应晚笑了一下,反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他们去买饭了,你经纪人也跟去了。”
郁听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还跟梁缇冷战着呢。
虽然有点幼稚。
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郁听就拉着姜应晚聊天。
聊了没两句,姜应晚忽然问:“我听说你下午有个检查没去做?”
郁听垮下脸来:“你听谁说的?”
“许礼商,他听见梁缇跟护士在病房门口说话。”姜应晚问,“怎么了?”
“……没怎么。”
她莫名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即使她什么病都没有。
姜应晚安慰她说:“我看你精神还不太好,没事,明天再做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到前半句的时候,身边的人好像忽然僵了一下。
可等她再去看时,又好像一切如常。
“再说吧。”郁听长叹一声往后靠,半躺半坐着捧起了手机。
隔壁有张陪护的小床,姜应晚也不见外,直接躺上去,一边追剧一边陪郁听等饭。
郁听分出一根神经来听姜应晚这边的声音,另一边点进了微博,想去看看鹊山那边的新闻。
距离山体滑坡事发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网上的消息杂乱无章。
有人聊起引起山体滑坡的各种原因,也有人科普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逃生,还有人在讨论鹊山公墓的损失赔偿归属问题。
郁听面无表情地一条一条翻过去,碰见官方的灾情通报时才停了停。
官方用一串数字告知所有人,这场灾情并不严重,但只有真正体会过,才知道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有多么喜人。
——其实也就一般般喜人吧。
郁听心说。
她动了动手指,继续往下滑。
然后她就在某个官方账号发布的现场视频里看见了自己。
记者站在最右边,镜头里绝大部分的区域都留给了鹊山公墓通向山里的那条石梯。
在一分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