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小院(捉虫)
情,仿佛还对早上朝堂之事耿耿于怀?”
她迈着悠闲的步伐在屋子里随意走动,一边观赏着他的陈设摆件、诗词字画,一边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臣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冷肃着一张脸装傻,却字字句句直来直去,完全不似读书人的婉转。
就跟他朝堂之上驳斥她的死德行一模一样,谢宁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拳头,笑道,“早上……是本宫急躁了,还望老师莫要往心里去。”
她一变脸,又是一副谦谦学子的模样,方才还是丞相,这便改口叫老师了,檀清让对这位太子殿下的眼花缭乱的招式着实有点儿困惑。
少年已然长成,且,比他的父亲刁钻精细得多。
“殿下言重了。”他拱手,“殿下首次监国,没有经验情有可原,臣怎敢同殿下计较。”
嘿,他倒是不客气,谢宁心里头暗讽,她本想放低姿态客气客气,逼他退一步,却没想到这个人如此顽固,你退一步,他便更进一步,倒还真成了她给他道歉来了。
“那……”谢宁转换话题,“早上丞相说不方便当众解释之事,现下没有他人,丞相可以说了吗?”
还是国库空虚的事,这是谢宁的心头大患,不弄清楚,寝食难安。
”不可。”他又一次严词拒绝。
谢宁:……
“此事仅臣同陛下知晓,个中缘由曲折复杂,恕臣不能告知殿下。”他规矩行礼,十分为难的样子,却寸步不让。
谢宁咬了咬牙根,不住地劝慰自己,慢慢来,莫急躁。
这话说到这里便进行不下去了,二人相对无言,屋内寂静,弥漫着仅有二人能够察觉的硝烟之气。
更漏“哒哒”作响,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
谢宁默默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笑容,“也罢,丞相不说,那本宫便不多问,只是,银子还是缺的,本宫暂且不过问缘由,可燃眉之急却不得不解。”
谢宁一只手把玩着他放在案桌上的狼毫笔,倒是一只尚好的笔,只是不小心将浓黑的墨汁弄了她白皙的手指上。
“臣已有一个对策,等臣准备妥当,定然向太子殿下请奏。”檀清让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少年人眉眼弯弯却面含冰霜,心中骤然一跳。
“可巧,本宫也刚巧生出一个想法,那此事便等丞相准备妥当了我们再谈。”谢宁很自然地将弄脏的手指放入他干净的笔洗中搓了两下,指尖沾入清水,笔洗内立时变得浑浊,“你瞧。”
她笑着说,“老师虽然嘴上苛刻,实则还是替我想了办法的。”
她半真不假,檀清让微微蹙眉,这一篇就此揭过。
谢宁也基本将他书房里扫了个遍,果然如丰子玉所说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至少面上如此。
是个谨慎的,谢宁腹诽。
“想来我还是第一次来老师府上。”她兴致盎然,走到他身边,那湿漉漉还未尽数洗干净的手指捏住他的袖子,理所应当地擦了擦,“老师可否带我参观参观。”
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必然姿态很低,一口一个老师唤着,让檀清让无法拒绝。
檀清让的目光落在袖口那一抹突如其来的污渍上,久久挪不开眼。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衣衫鞋帽沾染污渍必然立刻脱掉换洗,然而眼前这一团乌糟糟的东西落在他浅灰色的袍袖上,十分扎眼。
这让他浑身生刺,万般难受。
夜幕沉沉,繁星点点,二人提灯漫步在小径上。
丞相府并非灯火通明,不像宫里头,即便是深夜,到处也是明晃晃一片。
小径上明暗相接,房前屋后灯光明亮,假山水系之处则暗影绰绰,倒是如水墨画一般明暗间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意境趣味。
从文宝斋出来便是守善堂,他说,“是臣母亲的居所,其后还有一个佛堂。”
既然是长辈所居之地,谢宁自觉不去打扰,脚步一转,随着他进了一道月门。
这里便是花园,周围的几处房屋,有檀清让的小书房,他的单独的小院,景致怡人,美不胜收。
谢宁驻足池塘边,月色下,水波粼粼,清风拂过,起了一层褶皱。
丞相站在她身后错一步的位置,一只手始终捏着那一团带着污渍的袖口,仿佛抓到了一个撬门而入的小贼,就是不肯松开。
然,池塘对面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个红色的圆门,周围便是镂空的白墙,植有青竹,远远瞧着雅致得可以入画。
“那里是什么地方?”谢宁顺手一指,转头看向身旁的丞相大人,“看上去颇有些不同。”
只见檀清让瞳孔微不可察地一颤,随意道,“一个放杂物的地方,平时没什么人过去。”
这是拒绝了她的好奇心。
谢宁没有多问,却将那处记在了心里。
精致的瓦檐,修剪得极为雅致的翠竹,还有红门上的金色对联,一看便知不是杂物间。
她嘴角微微上扬,单眉一挑,转身道,“老师,何时开饭啊,我饿了。”
风水树叶沙沙作响,檀清让脑子里一时错愕。
“臣……今日殿下来得匆忙,臣府上粗茶淡饭恐殿下不合……”
“不碍,有什么吃什么,老师吃得,我怎就吃不得。”
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宁打断。
她伸出双手牵过檀清让的大手,将他一路捏着袖口的手拉走,袖口被松开,形成几道褶皱。
“丞相与我,既是太子与丞相,更是师生,合该更默契更亲近才是。”
“可是……”檀清让仍旧不死心,有一份容易,他都不想他留下吃饭,“殿下乃太子,身份贵重,如今监国重任在身,等同天子,这入口之物需合礼制规矩,需严格把关才妥当。”
谢宁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连摆手道,“合宫上下都知我在丞相这里,难不成,我还怕丞相给我下毒不成?”
她好似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笑得直不起腰。
檀清让哑口,额角渗出了密密匝匝的薄汗,微风吹拂,不觉打了个寒颤,那团污渍仿佛越扩越大,越洇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