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旧(一)
彭翊神学生时代的悲伤如果可以划分层次的话,那么他应该有三级悲伤。
第一级:作业没写完被老师抓个正着。
第二级:自己在学校被老师罚站的事情被他没心没肺的表姐知道。
第三级:他的表姐成了他的班主任并且抓到了他没写作业然后被罚站。
此刻,他正在经历第三级痛苦。
苏韵之一脸悔恨,捶胸顿足,在他面前绕来绕去:“彭翊神同学,你知道你不完成作业老师有多伤心吗?”
彭翊神翻了个白眼。
“你知不知道你不完成作业会让老师我的压力很大!”苏韵之“欲哭无泪”,单手握拳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说到底是老师做的不好了。”
彭翊神翻了第二个白眼。
彭翊神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他从小受尽这位神经抽搐时不时犯羊癫疯的表姐折磨,好不容易等来这位神仙去外地上大学,自己落了几年清净,还没好好享受高中生活的他又碰上这位神仙。
要了命了!
“好了。”苏韵之拍了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子,语气沉重:“你毕竟还小,为师不好过分责罚,今晚下自习之前,把作业补完!”
彭翊神预感不妙。
“顺便——”苏韵之一脸笑眯眯,“写个两千字检讨,和作业一起交!”
彭翊神是可忍熟不可忍,“你别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苏韵之轻蔑一笑,“成语使用错误,连成语带意思给我抄上十遍来。”
“抄就抄!”彭翊神吼道,他抬脚走出办公室,小声骂道:“怪不得你被人家扔下呢,这么凶!”
苏韵之:“站住!”
彭翊神知道自己踩了雷,刚刚的硬气消失不见,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苏韵之深吸一口气,打算回头在收拾这小子。
收拾好东西下班,一分钟不敢耽搁,火速赶往一个叫吾酒小吧的地方。
“这位同学,你还知道这世上有一个正在苦苦等待你的人吗?”张亦云正对着一家咖啡馆的落地窗整理着自己前几天烫的大波浪。
“你能等到我是你的福气,女人!”苏韵之学着小说里霸道总裁的语气,一脸深情地看着这位跟自己从初中开始就好的穿一条裤子的人。
张亦云翻了个白眼,但不多,因为她白眼翻到一半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帅哥。
她迅速切换,不过白眼转媚眼还是有一定难度,她差点变成死鱼眼。
苏韵之无声叹气,说:“你这见帅哥就目送三百米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那说明我目力惊人,这是优点,不需要改!”
苏韵之:“……”
“那尾随三千里你怎么说?”
提到这个张亦云更骄傲,“那说明我毅力惊人!”
无语,彻底无语。
张亦云正要拉着苏韵之进吾酒小吧时她的电话响了。
“嘶——”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姑姑的电话可不容易接,一谈就是半小时起步,但她没有故意不接人电话或者故意不会消息的欠揍习惯。
她右划手机,眼神示意张亦云先去。
自从她当班主任以来事情就格外多,张亦云见怪不怪,比了个“OK”的手势。
“姑姑。”
“你表哥过几天带女朋友回来!”
电话那头的姑姑似乎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
“你这周末有空的话过来家里,咱们一起吃个饭。”
“我……”苏韵之有些犹豫,周末有空,不过每次去姑姑都会明里暗里地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当初她和徐梁深的事情历历在目,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她自己没放下,家里人也一直担心她不愿意向前走。
“到时候看吧。”苏韵之不想拒绝的太直接,找了个苍白无力的借口:“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临时任务。”
“唉,好吧。”电话那头传来叹息,但总归有桩喜事,姑姑终究没有在开口劝她。
挂掉电话,苏韵之走进了吾酒小吧。
吾酒小吧跟苏韵之想象的有些不同,在以花城著称的林海,果饮和茶酒都与花有关,名字也多以花命名,浪漫倒是很浪漫,不过她不喜欢。
扫了一眼以积木堆叠的菜单,苏韵之惊奇的发现这家酒吧的饮品好像跟花不沾边,在菜单下面还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字——无花不等春风,茶酒以待归人。
苏韵之中文专业出身,但是对这种横空出现,前无头,后没尾的话并没有多大感触,她在心底对这句话做出点评:美则美已。
再扫了一眼店中的装潢,一个屋子四个角,每个角落都有一把吉他以及一个唱台,中间是一个环形吧台,吧台中间有几个年轻人在煮茶。
从外面拐进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个个精致小巧的隔间,苏韵之按照刚刚服务员送过来的号码牌开始找到了张亦云所在的包间。
“快来,刚替你煮好的茶,尝尝。”或许是环境烘托,苏韵之竟然在这个时候觉得平时咋咋呼呼的张亦云有了几分淑女感。
“这家酒吧……搞得是中西结合吗?”苏韵之有些好奇地说。
“管他什么结合后,舒服不就得了。”张亦云把面前的茶推过去,面色染上几分严肃,说:“以后恐怕不能跟你鬼混了啊,快点珍惜!”
苏韵之没有注意到张亦云语气上轻微的改变,开玩笑道:“怎么,背着我找新欢了?”
“我和杨里打算结婚了。”张亦云平静但又面带微笑地看着苏韵之。
苏韵之有些惊讶,这件事突如其来,她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明天就走,别来送我啊!”这次张亦云原本平静的眼眸里泛出了泪光。
苏韵之把刚刚喝进口的茶艰难地吞下,她反应过来了,张亦云这个只有笑点没有泪点的死鬼没开玩笑。
“杨里……你,你们很合适,什么时候办婚礼?”苏韵之的脑子嗡嗡作响,杨里和张亦云青梅竹马,结婚是早晚的事,但苏韵之一直觉得他们还小,离结婚这种事情还远,很远。
张亦云苦笑着伸手过去搂住苏韵之,说:“婚礼……你可以不来的傻冒,我永远害怕你为难。”
“呵。”苏韵之笑了,一阵鼻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