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前(四)
苏韵之没有上课带手机的习惯,收到孟晓发过来关于江老头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
徐梁深和江隐风抱着老头的骨灰缓缓走在返回苏镇的路上,孟晓开着车,小孩不在,整个车内安静的可怕。
“梁深,你给韵之发个消息吧,别让她着急。”孟晓细心提醒道。
身后没有回应,孟晓看了眼后视镜,发现他和江隐风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江隐风脸上挂着泪痕,徐梁深紧锁着眉,两个大男人在这时竟然有些像小孩子。
只是没人来哄了。
苏韵之见到徐梁深的时候是在车站口。
江老头的葬礼办的很顺利,几个人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将老头送到墓园,江隐风把自己锁紧房间里闷声哭了很久,孟晓也红着眼到厨房默默地煮粥。
徐梁深哭不出来,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茫然和麻木。
他带着满脑的空白坐上车,身后的风景往后退,苏镇似乎被他抛弃在很多年以前,这次回去很多地方都改变了,他也再没找到原来思念的东西。
只有下车看到苏韵之的时候他苍白的脸才有几分生气,苏韵之跑过去。
“你还好吗?”
徐梁深将她抱进怀里,什么话都没说。
苏韵之轻轻拍着他的背,不知道怎么安慰。
……
苏韵之和徐梁深回到吾酒小吧的时候老李和赵杨正在熬粥,也不知道这两位是不是渐感年老力衰,最近开始格外注重养生,戒烟戒酒泡枸杞,养花养草看《老庄》。
“哟,徐哥你终于回来啦!”赵阳正拿着一个夸张无比的木勺往自己的碗里盛粥,“韵之姐姐你们要来点粥吗?”
“你喝一碗吧。”徐梁深有些疲惫但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他感觉到苏韵之双手都是冰凉的,她一边上班一边还要在自己的事情上忙前忙后,忽然一阵心疼和愧疚。
“拿两碗吧,谢谢。”苏韵之对赵杨说道,“你也喝点吧,喝完在睡一觉。”
徐梁深点点头,老李和赵杨端着粥出来,一前一后,相互吐槽着对方要是没有自己恐怕连粥的煮不出来。
他们两个的出现让整个氛围轻松不少,苏韵之握了握徐梁深的手,轻声说着“没事”。
“来咯!”赵杨大剌剌的性格没有注意到徐梁深低沉的心情,只在心底默默赞叹一句“几日不见,徐哥变高冷了,更帅了。”
老李托着一个盘子从后面过来,现在是早上十点,酒吧在这时候出于冷淡期,但还是会有几个松闲的客人过来喝茶,于是老李和赵杨一边端着自己粥还需要时不时地注意着客人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韵之姐,你的。”赵杨把一碗白粥放到苏韵之面前,接着又把另外一碗白粥放到徐梁深面前,开心道:“来,徐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好。”徐梁深看着面前的白粥,用手拿起勺子,搅拌了两下,他能感觉到自己饿但不知怎么却对面前这碗粥产生一种难以言明地抗拒。
苏韵之尝了一口,有点甜,赵杨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是一个地道的南方小伙子,相比于北方的咸菜配白粥他更喜欢口感顺滑养胃的甜粥。
林城属于偏爱酸辣的西南地区,但也好甜糕花饼,苏韵之喝了第二口觉得这味道很不错,但傍边的徐梁深却迟迟没有动。
“梁深?”苏韵之喊了一句。
徐梁深拿起碗,喝了很小的一口,还没有下肚就一阵恶心,剧烈的呕吐感袭来,最后他在赵杨怀疑人生的目光中奔向厕所。
苏韵之跟了过去,徐梁深锁住了厕所的门,一个劲地干呕。
老李抱着锅姗姗来迟,一脸困惑,“你背着我在粥里放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也想知道啊?!”赵杨一脸无辜,对桌上那碗白粥陷入深深地怀疑和思考。
徐梁深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是亲眼目睹张老头死亡的过程,还有上上次,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前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梁深就有了这种奇怪的反应,每次遇到对他有冲击力的事情就止不住想吐和干呕,去过医院,但结果无非就是两种,拿着一口袋胃药走人,或者被解释为某种应激反应,治疗方案就是自疗。
“要去医院吗?”苏韵之焦急道。
“不用。”徐梁深打开门,来到洗手池边用冷水冲着脸,刷刷地水流让他缓缓恢复神志。
“老毛病了.”徐梁深挤出一丝笑,疲惫和无力感涌上来,他自嘲道说:“韵之,你或许不知道,我身上的病有很多,有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徐梁深无力地笑着,苏韵之心里五味杂陈,从重逢那天开始苏韵之就觉得徐梁深一直在伪装着什么东西,好像一切都正常但这种正常似乎又出现的有些不合理。
直到现在苏韵之才觉得这样的徐梁深是真实的。
他过得很苦。
苦到丧失了泪流满面的权力。
苏韵之走过去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徐梁深,在我面前你不用硬扛的。”
“你什么样子我都可以接受,真的没关系,怎么狼狈都没关系。”
苏韵之记得,徐梁深主动跟她表白的那个夜晚,那时还是天之骄子的他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居高临下,却采取了一种朴实却又让人苦笑不得的方式。
那是七月初来的夜晚,林城的栀子花开正盛,徐梁深抱着自己种的一大捧栀子花单膝跪地,在她最喜欢的林城湖边,一脸真诚地问:“没有红玫瑰,能不能不嫌弃白栀子。”
苏韵之差点被这种新奇种透着老套的表白方式逗笑,接过花香浓烈但纯白至极的栀子花,忍不住问了所有被表白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啊?”
徐梁深没有想很久,他给出了两点理由:“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很像某个老朋友,就是很亲切的那种……还有就是你见过我从山上滚下来摔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的样子,我这辈子在女孩子面前没这么丢脸过,但你没嫌弃。”
“你很怕被人嫌弃吗?”她问。
“嗯,怕。”
“好,我答应你。”苏韵之凑到他耳朵边,说:“那你也不许嫌弃我。”
他们两个人用找老伴搭伙过日子的方式成为情侣,跨过这许多年光阴,真的遇到了很多需要“嫌弃”的时候,但过去的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