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涛声依旧
看到姜卫国如此悲痛，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老伴用脚在桌子下面踢了我一下，小声地对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呀，说点什么不好，非要说那些让人家伤心的事。”
周晓燕拿餐巾纸不断地为姜卫国擦泪，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安抚道：“好啦，卫国。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或许就是命吧，没有你以前的不幸遭遇，我也不会遇到你。如果你还在新疆部队，我肯定不会跑到新疆去找你。即便是我去了新疆，你是谁呀？我是谁呀？我们没有一定的机缘，是无论如何走不到一起的。”
姜卫国止住了抽泣。慢慢抬起头来，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燕，亲爱的，谢谢你！”
他擦了擦脸，情绪稳定下来。含泪朝我笑笑说：“老领导，我刚才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失态了，请您别见怪。这是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痛，只有在您和我最要好的战友面前，我才能释放一下。
现在我好像放下了很久压在心里的一块巨石，轻松多了。”
祝道友说：“都怪我这个急性子，如果不是马上就切入这么敏感的话题，或许不会让你这么伤心。”
潘大勇说：“其实我也不想让卫国伤心，但是忍不住好奇心做怪，想更多的了解一下监狱里的情况，见到了卫国的老领导，就不顾卫国的感受，急于想听故事。毕竟我们以前没有面对监狱警察的机会。”
“事情都过去了，发泄出来也就没事了，是吧卫国？我们好奇的是你经常在我们面前说在监狱里领导对你如何如何好，而不是让你戴手铐脚铐，坐老虎凳，灌辣椒水。见了领导本人，我们当然想听领导亲口说说关于你的故事。”王茂林打趣说道。
姜卫国笑了。他说：“那是你电影看多了。过去日本人和国民党的监狱对付共产党的那一套，你印象太深刻了。现在的监狱是人性化文明管理，哪有什么辣椒水老虎凳的。不过手铐脚镣还是有的，对于那些思想品德坏，对社会和他人极端仇视，想在狱内重新犯罪和想越狱逃跑的，这些戒具还是很有必要。老领导在这里我不撒谎，对我这样的人，在监狱里还从来没有享用过。
老领导到我们大队当大队长时，那时还很年轻。他是文革后第一批分配到监狱工作的大学生。以前的老队长多数人都是文化程度低，理论知识水平不高。上了年纪的老队长有抗美援朝回来的，也有老游击队员。部队转业干部也不少。像老领导这样的当过兵，上过大学的能文能武的还真没有。”
“话不能这么说，那些老干部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工作经验很丰富，工作责任心也很强。比如我们四大队的赵世杰老干部，我从他身上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是啊，老赵队长，我们都叫他赵大爷。他老人家话不多说，干工作确实很有魄力。我们也都很敬重他老人家。宋教导员也很有水平，对我们也很好。我想说的是他们都不像您，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我有一种感觉，老领导您不一定感觉到。那就是您不要小看了犯人对干部的评价水平，那还是很准，很符合实际的。
不管是哪个犯人，也不天管犯的什么罪，这些人经过被捕，审讯，判决一系列的法律程序，个个号称自己是半个法官。这些人还都是属手电筒的，不照自己，专挑别人身上的毛病。只要干部在管教工作中有一点点小瑕疵，就会有人记在心里。犯人对自己要求不高，但对干警的要求可高了。让犯人私下里说队长坏话很容易。但想让犯人在私下说队长好话，那可真是不容易。
这决不是我当面奉承领导，当年在队里，后来我在大积委会，真是听到说您好话的人很多，还真没有听谁说您不好的。
我说这话没有一点虚假，因为我们已经多年不见了，您也不再是我的直接领导，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如果我不是真心的佩服您。感谢您。见到您时我就会装做看不见，和您擦肩而过。即便是您能认出我来，我说不认识您，也很正常。我认识的几个狱友也曾用过这样的方式，对待以前曾经管过他的干警。
当我看见你时，我是那么激动。您不能认出我来，我能理解。一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年龄大了，模样变了。再就是您管教过的人太多了。肯定有很多人你都忘记了，见了面也认不出来。而对于我们记住干警十分容易，毕竟干警就那么多。不管干警们对我们好坏，我们都记得很清楚。”
“呵呵，这个我相信。这是实在话，年龄大了，容易忘事。过去我能记住五六百个人名和像貌，甚至是他们的声音。现在常常见了感觉很面熟的人，也叫不上名来。”我笑着说道。
“您做的令我们感动的事很多。我记忆最深刻的第一件事是您刚刚到大队里不久。就改善了我们的住宿条件。把我们睡的大通铺改成了双层的单人床。这真是太得人心了。睡大通铺的时候那个难受就别提了，不卫生，挤得难翻身不说。有人睡觉不老实，手脚乱动。经常有人为被打醒而动手打架，搞的全屋人没法睡觉。改成单人铺后，大家都说您心真善，把我们从地狱般的大通铺抬到了天堂般的单人床。睡觉踏实了，不再打夜仗。
第二件事是您在队里对犯人的改造表现进行量化管理，推行改造和劳动表现百分考核。根据考核分数累计进行记功表扬。然后根据记功表扬次数呈报减刑。让犯人心里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减刑，为什么别人能减刑，差距在什么地方。这样的公开，公正的激励办法大家都心服口服，不再怀疑队长对哪个人有偏见，执法不公。
第三件事是您亲自给当年的疯子杨超明理发，耐心的做工作，把他变成了正常人。本来他可能会被执行死刑的，最后改判为有期徒刑二十年。是您的教育使他变成了改造积极分子，变成了新人。
第四件事是您到队上后积极推行各式各样的技术比赛和技术革新活动。我们队的劳动积极性和生产效率大幅提升。我们的产品质量也有了根本保证。
第五件事就是那个五次自杀未遂的贺瞎子，贺树立。他真是不想活了，又是吞刀片，又是绝食。最后来了个绝招，把醋瓶子摔开用半截玻璃瓶刺破腹部自杀，你都把他救活了，让他平安的出了狱。
当然，还有很多事，我就不再一一都说了。
最令我感动的事，就是您不辞辛苦，多次为我跑检察院，法院，递交我的申诉材料，为我申辩。即便是您调到了其他大队，我的事您仍然没有放松。最后我的故意杀人罪改为过失杀人罪，由无期徒刑被改判为七年。
检察室姚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