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而归
“霜儿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对你毫不避讳。”徐乐思感受着清冷月光,身后婢女被她一一挥散退了下去,此时此地只有她二人,她便这样问沐如霜。
沐如霜有些茫然地看着徐乐思,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倒是也确实是她的疑惑。
原先的记忆里徐乐思的身影大多都是模糊的,许是那会儿徐乐思有太多事要忙,因此她二人真正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太多,徐乐思大多都都待在自己宫殿,从那会儿开始她就不喜欢见人,而她又终日陪着太后,便更没有什么同徐乐思的记忆了,偶有的几次回忆里,徐乐思也是格外的对她很是宠爱。
沐如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
徐乐思柔和了目光,追忆般看着她的脸,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你阿娘比我大五岁,可这也不曾妨碍我同她成为最好的密友,那会儿都城皆道我同她是京城双生花,只因无论做什么,只要见着她便瞧见我,只要遇到我便能碰上她,她带着我从街头闹到街尾,惹了许多事,还是我阿爹派人收拾烂摊子,狠狠训斥了我们一顿。”
她语气怀念,眼里也满是向往,她拉着沐如霜坐到湖边石头上,伸手将靠近的一朵莲花捧在了手里,继续道:“你同你阿娘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只是你的眼睛冷清了点,你阿娘则如同那灿阳一般生机勃勃,她最爱打抱不平,同我遇见时我刚好也在打抱不平,但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丞相府里的侍卫陪我玩玩,到真正需要时只是个花架子,但你阿娘可不是,一手花枪耍的极为漂亮,我好几次求她教我,但我到底是没那个行武天赋,她日日教我,我也没能学会一笑皮毛。”
沐如霜看着徐乐思,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同有阿娘的回忆靠的这样近,记忆深处陡然出现那一轮耀眼的太阳,女子意气风发矜贵无比,眉眼间是属于皇家的高傲之意,当真是同那灿阳一模一样。
她有记忆时,对阿娘的画面都来自于阿兄以及将军府所有下人口中,但不多,只这是阿兄心里的痛,所以大家也就逐渐的将阿娘阿爹的事情放在了心底,只有每年的祭祀上面,才能偶尔听一听阿娘的事迹。
无一例外皆是称赞阿娘是女中豪杰,与阿爹极为相配,而后便是叹息二人英年早逝。
沐如霜眉目黯然,一时沉默不语,眼睛看着徐乐思把玩着那白莲。
徐乐思倒是不在意她回不回话,只接着感叹道:“你阿爹也算是个少年英雄,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也不知其来历,竟一路靠着一身蛮力直接打上了武状元,你阿娘当时便对其倾心了,当场便找先皇赐婚,我当时可闹了许久,直言她重色轻友,如今想想那些斗智斗勇的日子,可当真是怀念极了。”她语气带着惋惜。
沐如霜听着这些从前之事,好似那些人一点点活生生地展现在自己眼前,她一点一点靠近了有阿爹阿娘的回忆,倒是格外的温暖,富有活力生机。
她不由自主地想,倘若他二人如今还在,或许会是个很护短的活宝父母,又身处高位,哪里还能让原身死得这样凄惨,阿兄死得这般凄惨。
唉,可惜世事难料,谁能想到当初那样惊才艳艳之人,如今连尸首都找不到,且还在被人渐渐遗忘。
想着想着,沐如霜突然轻声开口道:“那思姐姐,阿爹阿娘的死您可知晓一些?”
徐乐思闻言眼神一变,抬眼看着她神情复杂:“有人同你说了什么吗?”
沐如霜缓缓摇头,轻轻蹙眉:“并未同我说,只是意外听见有人谈论。”
徐乐思站了起来,背对着沐如霜,语气有些低落:“我曾派人查过,没查出任何是有人害他们的迹象,可这根本不可能,当时他二人风光大盛,成亲后更是无数人眼里的眼中钉,包括你的那位好舅舅。”
话落,她转头定定看着沐如霜:“你那位好舅舅可是伪君子之典范,出手便是小人行径。”她极为嘲讽的笑了一声。
沐如霜目光复杂,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道:“思姐姐是说,我阿爹阿娘的死,与舅舅也脱不了干系吗?可,”她语气有些不敢置信:“可他同我阿娘可是一母同胞,舅舅他也没道理害阿娘啊。”她神情怔然,她原以为徐乐思会一点点说出自己的故事,却没想到现在竟牵扯到阿爹阿娘的死。
可是这根本毫无道理。
徐乐思冷笑一声:“他这人最爱自己,哪管什么关系不关系的,霜儿,”她认真同沐如霜道:“除了太后与你阿兄,你千万不能信任何人。”
她搭上沐如霜两边的肩膀,凑近她轻声道:“连我,你也不能信,懂吗?”
沐如霜微微张嘴,抬眼是极为有威慑力的一张脸,她懵懵的点点头,复而又轻声问道:“那思姐姐都不能信的话,那你同我说的这些,我能不能信呢?”
徐乐思倒是笑了笑了,松开了她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说道:“你可以不信我,但我永远不会害你。”她极为郑重的一字一句说着最动容的话,可沐如霜却一直没能看懂她。
她垂眸,低声道:“思姐姐,你还想同我说些什么呢?”她不是傻子,她看得出徐乐思对她确实没有想害她之意,但她说了这么多,从阿爹阿娘说到皇帝舅舅,她究竟是想要她做什么呢?
徐乐思弯腰扯下一瓣宽大莲花瓣,嗅着上面清淡莲香,她现下什么装扮都不曾有,只着一身白色衣袍,更为清丽夺目,艳艳绝伦,她勾唇缓缓一笑:“霜儿是个聪明的,同你阿娘当真是一模一样,我本是一时兴起,也没想同你多说什么,只是想的多,便也就说的多了。”
她叹了又叹:“我这些话你可以不必当真,逗个趣儿罢了,只是关于你阿爹阿娘的死,我虽有些眉目,但万事艰难,我又常年被困在这一处,实在有些无能为力,便想着你或许能帮我查一查。”
沐如霜神情更加复杂,随即也站了起来,目光定定看着徐乐思:“思姐姐说的,我会记在心里,至于其他,阿兄或许都比我知道的多,思姐姐为何不找我阿兄?”
徐乐思又是笑了笑:“纵是我想找你阿兄,也是困难重重不是吗?且我说过,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又怎会不懂我的意思。”
沐如霜垂下眸子,眼里有些执拗,低声问道:“倘若哪天没有困难,思姐姐,你会去找阿兄吗?”
不是她想得多,只是实在是突然她脑子里出现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后日宫宴,且不说阿兄是为何要去那座旧宫殿,就单说徐乐思,又怎么会出现在那宫殿?
只有两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