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从前
时祁抱着襁褓意欲离开，人鱼却并不甘心这样放过他。
长久的僵持下，时祁挥手演变出一幅金色长轴画卷。
画卷徐徐展开，上面是陆地上的风土人情。
房屋鳞次栉比，穿着短打的渔民笑容淳朴，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孩在互相追逐打闹，村里一派安宁祥和的氛围。
“看到了吗？凡人只能活在陆地上，既然你不舍得杀她，我会把她送回渔村。”时祁耐心解释着，见人鱼不情不愿的样子，他只得下最后一记狠药，“这次来的神官都被你杀了，很快会有新的督察者下来，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能护住她？”
若是不说服人鱼，他抢夺孩子一事人鱼必不会在督察者那里遮掩，说不定还会一直念叨着主动暴露这个孩子的存在。
孩子既然被他抢到手，那他自然会尽量让她活下去。
毕竟，他天生便有一颗善心，是最为光风霁月的仙君。
好在人鱼并非全然无脑，他盯着画卷里的景色看了很久，一根触手伸出囚笼，从某个犄角旮瘩翻出一颗避水珠，塞进襁褓后又顺手捏碎了时祁给予的避水珠。
庞大的触手群不甘心地缩回囚笼里，人鱼纯黑的眼眸缓缓闭合，四溢的危险气息尽数敛去，像是蛰伏在黑暗里的危险巨兽。
时祁不费吹灰之力便带走了婴儿。
温暖的天光下，婴儿白嫩的脸颊上因为微笑多了两个小梨涡，乌黑的瞳仁像水灵灵的、紫的发黑的葡萄。
时祁用手轻轻碰了碰婴儿肥嘟嘟的脸颊，从未接触过的柔软又温热触感，像是一捧柔和的阳光，又像初绽的鲜花。
襁褓内侧绣着婴儿的名字，时祁回忆着凡人的文字，带着几分赞许开口道：“明棠？这倒是个好名字。”
“小明棠，委屈你在岛上多陪我几日，等我处理好你身上的锦鲤印记，再送你回家。”
明棠过于年幼，锦鲤印记是刻在魂魄里的，倘若一次性消除，恐怕柔弱的凡人魂魄会直接烟消云散。
时祁前前后后费了一年才在保证明棠的魂魄安然无虞的情况下，一点点磨灭锦鲤印记。
岛上无活物，时祁只得试探性地用神血喂养这个脆弱的凡人婴孩。
明棠长得很好，并无任何不适。
看着自己蓝色的血液哺育一个鲜活生命，时祁的眼眸中藏着无人能见的痴迷。
他甚至爱上了这种生命延续的疼痛，到最后差点舍不得送走明棠。
但是小小的婴孩笑容越来越少，岛上美丽但虚假的风光满足不了她旺盛的好奇心。
当她跌跌撞撞摘下一朵怒放的花朵，却在下一瞬间看着花朵化成点点光点消散时，回头委屈地看着守在一旁的时祁，眼圈红红，惹人怜爱。
时祁只得把她送回凡人村庄，那里有同伴，还有真实的一切美好。
他继续过回独身的日子，居于云端，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清寒孤寂。
他第一次向神族索求，想在岛上蓄养活物。神族隔了很久，才送了一池眼熟的锦鲤过来。
时祁看着能生吞神族神格的锦鲤，唇边笑意变淡，温雅的眉眼藏了几分凛冽。
但就在此时，他随意看向云下海面的视线定住，天与海的交际处漂来一艘渔船，小小的渔船上载着三个凡人少年，两女一男。
海珠村捕鱼的村民他见过不少，这三人是第一次。
“小棠！今日是我们第一次出海捕鱼，定要捞条大的，回去给那多舌的张三看看！”
“好！”黑发黑眸的秀丽少女笑容灿烂，耀眼到时祈无法忽视。
距离上次一别，已有十年。
故人重逢，碍眼的锦鲤也变得可爱起来。
时祁感受着指尖被锦鲤啃食，却深入骨髓的疼痛，旧年记忆一一浮现。
小明棠，愿你每日出海，都有今日这般云卷云舒，日光明媚的大好天气。
仙君的祝福化作一只白色鸥鸟，羽毛洁白而柔软，轻盈地掠过海面，稳稳降落在明棠的肩头。
“哇！好可爱的小鸟！”明棠身边的少女惊喜地看着肩头正在梳理羽毛的鸥鸟说。
明棠笑着偏头看一点儿也不怕人的小鸟，却在不经意间被小鸟蹭了蹭脸。
并没有想象中小小的、滑滑的羽毛触感，而是一团暖而柔的毛绒绒的感觉，像是村里李姨慈爱地摸她的脸。
明棠愣了愣，眼里快速划过一抹沉思。
这难道是……妖怪？
一旁眼馋多时的李海燕早已等不及，她正想伸手接过鸥鸟，却在她伸手的下一秒鸥鸟扑棱翅膀，离开明棠的肩头，悠哉而去。
明棠盯着飞走的鸥鸟，它就像一只普通的鸟，在海面自由自在地飞行，看的时间长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
李海燕早就被其他东西吸引视线，这是他们第一次出海，新鲜感层出不穷。
“小棠！你看！那里有鲸！”
明棠被李海燕强行拉到一旁，远处一只鲸正浮到海面喷水。
她含糊地附和着李海燕，谨慎而怀疑的目光又落到之前那只鸥鸟上。
鸥鸟似乎知道她在看，一边盘旋，一边从小巧的身体里排出一连串白色的鸟粪。
明棠：……
她终于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这就是一只普通的海鸟。
此时耳边传来李家兄妹赞不绝口的声音，明棠回头看去，原来是好几只鲸一起浮在水面，一起喷水。
阳光透过水瀑，一道五颜六色的鲸造彩虹架在海面。
被鲸和彩虹吸引的三人谁也没看见那只鸥鸟在此刻化成了光点消散。
时祁笑意浅了浅，语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怀恋：“小鬼，看来你是真的忘了，这只鸥鸟可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小把戏。每天都要缠着我给你看小鸟。”
时祁养成了每日往海上放仙力幻化的鸟群的习惯，借着鸟群的眼，他可以看见出海捕鱼的明棠。
鸟群里调皮的小鸟也会降落在明棠头上、肩上或是摊开的手上，和她短暂嬉戏后飞回天空。
当然，李海燕和李海鸥几乎没有和鸟群玩耍的机会，李海鸥更是有多次被鸟粪袭击的经历，特别是他脸红着和明棠说话，想要靠近喜欢的姑娘时，天上总是煞风景地掉下来几坨冰凉的鸟粪，害得他在心上人面前出大糗。
时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