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世之身世
“我活不下去了。”
皎洁如雾纱。
一位身修影长的俊俏男子站在悬崖之峭,夜风吹得金线红袍的锦绣衣裳猎猎作响,声如鬼鸣。
金线麒麟尽显光底,隐隐发光,头发放肆张扬又似愤怒至极,露出清晰分明的下颚,脸颊上面沾着未干的泪痕,看起来可怜无害至极。
明明月就那么悬在崖边,再往前一步便会掉进万丈深渊,把自己砸个稀巴烂。
在此两个时辰前,明明月经历了比戏本子还要戏剧的情景。
十八岁生辰以前,他是全京城最最高高在上无人可出其右的公子,从未担心自己的前程,前程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
可就是这样的锦绣前程,在生辰当日被父母的一句“明月,对不起,你不是我们的孩子”而打破,从前的万般呵护被领养回的“正主”轻易代替......
月亮分明清亮,入眼之处尽是朦胧跟破碎。
转念一想,破碎了的好,反正也没人在意这条不知来由的命了。
左脚略微跨出,明明月闭上眼之际,一颗晶莹从簌长的睫毛底部滑落。
山顶的风刮得脸疼,明明月从未吹过此等寒风,脑海过去的画面尽是众人双手呵护捧着的场景。
碗中有佳肴,杯里有琼浆,榻下有蚕丝,出门有轿辇,手冷有手炉,天热有冰梅......
一口一个“公子”尊敬地叫仿若昨日。
现在双手空空,不知身份,不明归处,不如一死了却这些所有的烦忧。
“死不算是个好归处。”
一声清冷空寂的低沉嗓音在这无人之地蓦然响起,划破寂静。
明明月猝然间回首。
四周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动物,也决计在这些低矮的草丛里藏不住。
那这声是从哪里出现的?难不成是自己临近死了出现了幻觉?
蹙紧的眉头在观摩片刻后逐渐松懈,嘴角泄气地往旁边歪去。又有谁会在这个寒冷时候看一个欲死的人跳崖呢?
“呵。”
又是前几秒出现的声音。
它们像是埋藏在地底许久,语调寡淡,毫无人气,无端之中让后脊泛凉。
延伸到靴前的树影婆娑,爬上靴头又黯然退下。
于是就那么缓缓将下巴抬高,视线首先触及到的是一棵与冬日实在相悖的绿树,树叶繁密,上面的风吹得这般大,竟然都没见一片叶子零落。
翠叶扇动中,再入眼的则是几乎与夜浑然一体的衣裳,飘逸得不似人间物。
好奇之下,明明月左脚走上前一步,终于看到了玄色衣裳的主人。
那是一张找不到词去描绘的脸。
肤白唇红,额前垂着一缕发丝遮在闭合的左眼,就算没言语交谈,自己竟觉得此人肯定不简单。
在这么高的悬崖顶,这个人就右腿单膝曲起,右手闲适靠在膝盖,另只手枕在脑后,样子看起来实在是洒脱,可周身透露的气息却是那么地不寒而栗。
不知道这人是在他之前还是之后来的。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被风吹过嗓子有些闷,明明月咳了咳。
男人眼皮动了动。
两人的视线在寒风相接。一个冷冽,一个好奇。
时间随着靴前的树影流淌,明明月还是退回到崖边,侧着头不看那个男人。
“别管我,我现在就要死。”
“管你?”身后冷笑,像是冬日穿破云雾而下的霜,“你想死便死,与我何干?”
准备抬出去的脚僵在半空,脑海回忆那位父亲所说的话——
“你离开我家吧,以后是生是死,都与明府无关。”
也许是心底苦闷不得解,这陌生男人的话又悄无声息地点燃自己。
明明月跑回去,一拳狠狠砸在粗粝的树面,朝上瞪着猩红的眼,也不知道这话是冲谁喊的,嗓子都快哑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死就死,你让我活就活!我明明月就是明明月,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男人的眼睛蛊惑,得益于眼尾的后翘,朝下看过来的时候让气势嚣张的人紧了下喉,从前的娇生惯养和不服输让他不肯低头。
自己生来就不该低头的。
他不做多的动作,薄薄的红唇轻轻的一上一下。
明明月听不清,越是听不清心里越烦躁。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你耳朵是聋了还是没舌头?!”
一股奇异的风席卷,明明月只感觉脸被什么冰碴子扎了下,急忙捂住,手指指缝发生的事情让瞳孔近乎在刹那间放大。
男人是突然消失在眼前的,不是跳,不是跃......而是闪现。
正常的人会闪现吗?
木讷不知所措,上面已经没有适才的人,可明明月的双脚像是被什么玄铁拖拽,全然转不了身动不了脚。
“见......见鬼了......?”
“嗯?”
“!!!”
玄铁消失,没了支撑力,全身像滩水化在地上。身影遮盖住视野,男人的脸白得不像活人,脸部线条锋利,手中的铁锁缠绕手腕,走路会发出铃铃铛铛的铁器声。
“你别过来!”明明月嘶吼着声。
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常人。
正常的人是不会长得这么白,还会那种突然消失后又突然消失的术法,甚至这一身奇奇怪怪的打扮。
见此景的男人嘴唇玩味地上勾,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上下扫视。
“你不是说见鬼了?”
“你......”艰难地滚动喉咙,“你不是人,还是说,你是修仙的道士?”
铁锁没有任何手部动作而自响,明明月感觉下部有些开裆裤的感觉了。
因为他看见男人后面栓的东西,是一只长相狰狞、口滴绿液的长发女人,这女人浑身湿漉漉,游动的时候,明明月看到悬空的不是裙角,而是她没有脚致使。
这俨然就是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