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无忧州之梦中安抚
向远道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他一生驰骋沙场，战敌无数，对于大大小小的动静都能有所察觉。可眼前这人，行动竟然让自己毫无防备.......
不由得眼神警惕起来，道：“你是何人？！”
几千春把人护在身后，揉着手腕，尽管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竟然也会让久经百战的将军心生寒意。
忽然，他抬头望过来，淡淡地道：“他并非明家人，所以你找错了人，不该要他的命。”
向远道冷呵一声，两目圆睁。
“向家老将军，十三万将士，向家长子，他们一个个难道不是命吗？”
他苦涩地笑了笑，“就算他不是明家人，但你能说他没有吃过本该派发给无忧州的粮吗？”
几千春道：“不能。”
而后又道：“但明明月生性良善，从未有过污泥之心。”
生性良善、污泥之心？
这是从他嘴巴里跑出来的？
他喝酒了？喝了多少？高风黑夜的，说什么醉话？竟然没骂我？
向远道久久地注视着对方。
良久，背过身，手呈现握紧之态，片刻后道：“你们走吧。”
这就走了？
几千春回头看他：“明明月。”
“哦？”明明月缓神，跟上了脚。
临近门口又转回去看着那背影。
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感到几十年的冷寂与难过，便叫道：“向将军！”
向远道没有回应。
几千春刚想抓起人离开，他是傻子吗？对方很显然对他有杀意，要是自己迟来一步，恐怕血早就浇了那些花。
向家对明家早已恨透入骨，非一句自己的片面之语能脱罪。
明明月往前一步，大声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能也为时已晚，但我.......我........”
几千春眼睛蓦地呆楞住。
明明月双膝跪在地上，拜了几拜，额头已然泛红。
“我想，我知道你为何那般对我。因为明家的自私与贪婪，让无忧州没有了希望！！让无忧州的老将军孤身奋战，十二万的将士葬身在此，也让星仔永远失去了大哥与母亲........甚至连向家祖母，也苦守一生.......”
明明月脸上已经淌着热流，抹掉再扣首，呜咽着声：“我若知明家做了如此之事，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把欠你们的粮食送上！！！！”
“所以，请允许我这个罪人，给向家，给您，说一声——对不起！！！！！！”
几千春嘴巴动了动，无言地望着他颤抖的背影。
听到脚声，几千春抬头看过去。
向远道什么话都没说，眼眶早已红热一片，下颚绷得紧紧，就那么直直盯着叩首不起的人，仿佛要把心里早已压抑的一把火烧到他身上去。
门猛地关上。
明明月低声啜泣，几千春伸出手。
他抹掉自己的眼泪，红着眼问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几千春抬手，明明月躲开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明家做了这些.......”
不论是新龙城一掷千金要人去采摘传闻中的仙草，还是断掉无忧州的千石粮草，妄送十多万生灵.......
几千春把要给他擦泪的手往下压了压，扶着胳膊起身。
“你不知，便不是你的错。”
明明月眼泪还是不断地掉，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
几千春道：“你要是觉得待在无忧州难过，便让雪狼接你去游玩。”
明明月看他，肩膀随着哭泣上下耸动，讲话可怜：“那，那你呢？”
几千春道：“事毕之后，我会去寻你。”
思考一二，明明月还是摇头拒绝了。
与此同时，郊外一废屋。
几千张道符满列全屋，中间盘坐着一人，这人头戴黑纱，看不清样貌，却见手中用笔以血与朱砂混合，在新纸画出重复一致的符文。
阴风冽洌，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虽然也戴着头纱，身形却能显而易见为女子，全身为赤霞，露出的手却白皙，弹开掌心，露出厚厚的层茧。
“还有多久？”她伸出手意摸向最近的道符。
道符飞到黑纱人手中，声音嘶哑，像是被开水滚烫过喉，又紧又难听。
“这东西，生人可碰不得。”
红衣女子握着腰间的刀，回头穿过万木，像是看到了城中的喧闹，冷冷地道：
“这一次，我要他们全部都不得善终。”
黑纱男人阴恻恻地笑了笑，道符随之飞乱鼓动，发出猎猎寒声。而后，他忽地出现在女子身后，压低着声：
“听闻拘魂使者也来到了无忧州。”
红衣女子一顿，而后道：“所以呢？”
“放心吧，阴间有规定，拘魂使者不得参与生者的寿命，这次是天要亡无忧州。”
“天？”
红衣女子翘首看上去，眼神冰冷可笑，“不是天，而是我！你只需告诉我，还有多久？”
黑纱之后隐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而后越来越大声，震荡在整片屋子。
“哈哈哈哈哈哈——！！！！快了快啦！！！！到时——”他高举双手，露出烧烂的皮肤，发出张狂之声：“满无忧州，尽是鬼哭狼嚎！！！！！”
几千春已经很久没有看月亮了，今晚却偏偏没有，他便低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人。
就算睡着，他依旧皱眉，偶尔从嘴里闷哼几声，眼角也会溢出来新的液体。
几千春靠近了些，明明月的手毫无预兆地抓住袖子。
几千春愣了愣，垂头看着并未醒转的脸。
凝望好久，他把手从脸上拂过，带走了刚落下来的液体，拢进了手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断断续续地重复这句话。
明明月梦里是鲜血流不尽的明府，父母，仆人，他们满身是血地站在那里，以前只觉得是他们自己的，现在看着，却沾染着无数无辜之人的。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变成了将士的，明明月痛苦地哽咽，却对此毫无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