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虽然同朝为官,年纪相仿。但是,一个常年在朝堂,一个常年在战场,不曾有交集,更谈不上什么印象。他对陆戈的了解,仅限于本朝的史书文墨,还有同僚间的言谈罢了。
说来惭愧。与陆戈相比,沈霁之算得上新贵。自大父起,家道中落,且无祖荫庇护。沈霁之一路走来,全凭自身本事。在朝堂上逐渐有一席之地,一朝拜为光禄大夫,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
上巳飨宴,沈霁之第一次见到陆戈,心中惊讶不已。如此冷峻的一张脸,眉宇间尽是将者的威严。书中常说的不怒自威之相,此刻鲜活的出现在了眼前。
驿站外林木荫荫,陆戈正独自一人斜靠大树,擦拭手中的环首刀。沈霁之略略整理下仪表,上前搭腔:“将军年少成名,此次回京受封,何等荣耀,前途不可限量。”言罢,轻轻拱手,恭谨十足。
“沈大人谬赞。陆某一介武夫,略有尺功,不足为道。”陆戈手中转动环首刀,冷声答复,看样子并不想多谈。
这淡漠的神色,倒和今晨的何家小娘子一模一样。堂堂光禄大夫,一天内两次主动找人交谈,都碰了软钉子。
沈霁之一口气哽在喉头,语气间多了几分文人傲气:“上将军何必过谦。你我也算同僚,此次回京,上将军若得陛下赐婚,不要忘了请沈某人喝杯喜酒。”
握着环首刀的手用力了几分,陆戈眼中的淡漠和疏离之气丝毫未减。惜字如金惯了,他轻拭刀刃,并不言语。
如此冷漠寡言的人,倒叫沈霁之一时没了主意。这人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沈霁之陡然生出了言语试探的心思。在朝堂耳濡目染,他很懂得如何激怒一个人。
“将军不要和我打哑谜。京兆城里谁人不知,长公主对陆将军情有独钟。将军有泼天的军功傍身,难保陛下不会赐婚。”沈霁之索性把话说得分明。
长公主骄蛮无礼,是京兆城里多少世家大族中适龄男子的噩梦。可偏偏眼高于顶,一心一意钟情陆戈。沈霁之拿这件事说项,是铁定了心要等陆戈气急。
这长公主的心思,陆戈当然清楚。
早年间,陛下曾有几次试探过陆戈的口风,甚至还特意撮合过二人。不过,他冷若冰山的态度,让身为父亲的陛下看得很清楚。郎无情,妾有意,这二人没有缘分,干脆也不再这件事上瞎耽误功夫。只是长公主哭闹不止,不依不饶。
这次出征之前,陆戈特请与陛下促膝夜谈。此次若得上天庇佑,剿灭北桓,不求功名利禄,只求婚姻大事能自己做主。万万不要将长公主或是其他王室之女,赐婚给自己。
陛下闻言,气得半天不吭声,自家女儿有这么差吗?你小子是多怕娶她回家,非得在出征前拿到一个承诺。饶是出征在即,除了同意,似乎没有更好的缓兵之计了。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有了这道天子口谕,长公主那边无论如何纠缠,也不需费心周旋了。
“只怕我要先向沈大人讨杯喜酒才是。”映着寒光的刀刃,被长臂一挥没入刀鞘,陆戈冷清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沈霁之。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一旦知晓对方意图,便绝地反击,绝不留情。
突闻这话,沈霁之蓦地变了脸色,言语间夹杂一丝惊奇,“什么喜酒?”
“听闻二公主倾慕沈兄。如今沈家祖宅回迁,若喜事真操办起来,也不耽误敬告先祖,还是沈大人深谋远虑。”
“我迁回祖籍,是遵循先父遗愿,与婚姻无关,上将军不要信口开河。”沈霁之出口反驳,不忘狠狠白身旁之人一眼。
“噢?原来如此。不过依我看,沈大人年纪虽轻,却坐到了光禄大夫的位置,来日成为天子贵婿,也不是没有可能。大人若也有此意,陆某愿意为大人当这说客,促成这段姻缘。”身为习武之人,陆戈言语之间全然没有武夫的粗莽,倒很会绵里藏针。
沈霁之嘴上没讨到便宜,反而勾起了他的一桩烦心事,随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连好几天,不再与上将军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