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确定敌意,欲杀之
林知皇话音一落,突然升腾起的羞耻心,让林者云面色骤然煞白。这个时代重名声,连做官也是“举孝廉”的推荐制度,由此可见,名声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林者云一想到自己日后会被人诟病鄙夷人品,心中便生愤懑,一时郁结难忍。
林知皇见林者云还知道羞耻,眸中冷色稍去,却仍是继续道:“您现在资助他们,不过是您的愧疚心在作祟,想让自己备受煎熬的良心好受点,更想借此维护自己的名声,以后免受他人谴责。所以您此时赠予他们的这点御寒之物,归根结底是为了您自己而送的。如此....您还想让受惠的人,对您感恩戴德?”
林者云心思被林知皇洞悉,又一语道破,只觉作为父亲的威严荡然无存,面色霎时涨的通红,一时间既怒且羞。裴菱雪在一旁听了,抬起脸来,眼眶通红地看着面前对峙的父女俩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说话解围。
裴菱雪知道女儿这般对夫君说话很是不妥,但如今的她,再没了平日伏低“知情识趣”帮林者云挽尊的心思。
说到底,裴菱雪还在为林者云为形势所逼,将嫡子抛下,率先逃出郐县一事耿耿于怀。
“大胆!你竟敢如此与为父说话!你......”没人为林者云挽尊,林者云便想拿出长辈的架子,强行弹压林知皇服软认错。哪料他呵斥的话还没说完,林知皇便利落地站起身,不等他摆出长辈的架子,便径直取过挂在一旁的狐裘大氅披上,大跨步就出了此处帷帐。
不论他人行事对错与否,林者云作为一县之长,做事不考虑后果,因一时好心给流民施粥,却又不妥善安置前来求活的流民,反给郐县治下的百姓招来了祸患,最后在察觉到流民已在城外聚集成祸,没有与郐县共同进退,最后更是提早弃城脱身而逃......他作为官,便是有罪。
她作为林者云的女儿,按时下的律法来说,亦是有罪者。她来此不过五日,时日尚短,发现祸乱时为时已晚,手中又无权柄,实在无法救城,除了随林者云一同逃亡,也别无他法。想到此,林知皇微叹了一口气,她如今势力与实力尚都还弱小,即使有心,自保且难,如何去保他人?林知皇在心中为她如今的弱小而郁郁,行出帷帐外,呼啸的山风一吹,寒意来袭,林知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侧头向王题一行人所在的方向看去,眸色加深,心中开始筹谋后事。
温南方和王题此时已经披上了林者云资助的大氅,背风倚靠着一棵大树席地而坐,寒意在御寒衣物的包裹下稍褪,两人原先被冻得有些佝偻的身躯,就明显挺拔了起来。这是两位高个子的郎君。
林知皇带着忽红以及八名部曲,很是自来熟地走到他们身边并排靠树坐下,一点铺垫都不做,便单刀直入的对两人问道:“你们可是瞧不起我阿爹?”
其实现在林知皇,即使扮了男装,也是一副女相。但因她年纪尚幼,行事时气度疏朗大气,毫无女儿家地扭捏姿态,再加上她说话时刻意压低嗓音,与年龄尚小的郎君尚没到变声期的发声差不多,便无人看出端倪。
在大济,贵族女子出行讲究颇多,除了参加文人雅会,以及去别府内宅做客,在外时是要佩戴带‘幂篱’(注:帷帽)的。因此,少有贵族女子会有这样的疏朗之态,大多以贞静贤淑之姿为美。
而时下世家郎君,又大多喜爱敷粉,以白为美。所以即使林知皇所附的身体,外貌如此‘林妹妹’,陌生人见了她,也只会叹一句,好一个风姿秀美的小郎君,无人会怀疑行事极为强硬的她......是女非男。
林知皇来这坐下,虽然问的是两人,但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温南方身上,显然是冲他而来。
温南方冷淡的抬起眼眸,答非所问:“林小郎君深夜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交友?”林知皇想了想后,含笑回道。
“那便请回吧。这里无你可交之友。”温南方拒绝之意明显。
“你不就是吗?”林知皇故作不解的反问,也是在直白的表明她欲交友的态度。
这拒绝之意难道还不明显?温南方与王题很是诧异于林知皇的厚脸皮,不由上下打量坐在身边的林知皇,心中同时暗忖道:难道是这林小郎君年纪尚小,还不知羞耻为何物?
“林小郎君,你究竟想做何?”温南方维持着极好的涵养,客气而疏离缓声的问道。
“不做什么,就是过来试探一下你们是否对我爹怀有敌意,是否对我怀有敌意。如今一看,果然是有呢。而且.....你们对我的敌意还不浅?是因为察觉到我爹弃城而逃的事了?”林知皇说着话的同时,面上玩世不恭地笑逐渐收起,并气势凌冽地站起身,垂眸看向尚还坐着的温南方和王题两人,语气凝重道:“这可不好办了啊.....”
王题是个炮仗脾气,见林知皇还敢来此挑衅,哪里忍得住?王题立时跳站起身,指着林知皇的鼻子怒声骂道:“你还知道你爹弃城而逃,乃不耻之事!我们就是对你们有敌意又如何?你个小矮子!”
忽红见状,立即闪身挡至林知皇身前,以防她被王题冲撞。
林知皇曲指弹弹袖口上不存在的灰,语气虽然轻柔,但说出的话却满含威胁之意:“不如何....就是不能这样放任你们走了啊。”
话落,林知皇后退几步,给身后的八名部曲让出位子。此时,立于她身后的这八名部曲的腰刀已然出鞘,周身杀气勃然。
王题见之骇然,怒意顿散,胆战心惊的拉着身旁的温南方疾步后退:“你....你....欲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