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
李新扭头往自己背后瞧了一眼,一头雾水:“就往铺子里去了一趟。”
李家自从小时那件事后,这些年来行了不少善事,逢贫遇困能帮便帮,或许也是善有善报,李家如今的财力更胜以往。
眼瞧着李新迟迟没有定下官职,李家父母便想着租下个店铺能做点营生,今日李新便是去了那铺子。
姜繁不太清楚这些,问了句:“铺子上可有发生什么事?”
李新摇头,那铺子价钱还未谈拢,李新这几日有空便会往铺子上跑。今日也一如往常,只约了那东家谈了谈。
他心里对今日会见杨廷春的结果更为急切,连忙又问:“今日你们可碰面了?”
李新瞧不见鬼气,但姜繁和谢雁鸣却不能对此视若无睹,将今日会面之事简单与李新交代两句后,姜繁暗中驱散了残留的鬼气。
一入夜,两人便趁着夜色翻出李家院墙。
“我们不像是客人,倒像是梁上君子。”姜繁打趣。
苍穹银河之下,巍峨城墙与屋舍皆沉于夜色。两人穿着墨色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身轻如燕地从人家院子翻出来,若是再蒙上面,穿窬之盗便是最爱如此装扮。
谢雁鸣轻笑:“哪有梁上君子如我们这般大摇大摆的,屋主都还没睡熟呢。”
恰逢巷道里走出更夫,手里的梆子敲得响亮:“咚——咚——”
两人隐在暗处,待他走过,谢雁鸣抬脚跟上:“偷盗之事不可取,不如做个正当的更夫。”
更夫夜间要为城中百姓报时,条条道道皆会路过一遍,跟着他自然是方便将京城巡查一遍是否有鬼气作乱。
姜繁也笑着跟上。
走了几条巷,更夫与搭档会和,一路闲话壮胆,一路巡视。不多时,便走到了今日李新所去的街道。
白日里热闹的街道,此时空旷岑寂,四处门户紧闭,夜阑人静。
姜繁和谢雁鸣同时在一处挂着糕点铺牌匾的店肆门口停下。
夜色中,朴质的榆木门板紧合密闭,上头铁将军把门,寻常的店肆模样。
只在姜繁和谢雁鸣二人眼里,那榆木门板鬼气四溢,浑浑然较夜色更深,浓郁的鬼气中,那把铁锁上赫然悬挂着一个纸做的小人,白乎乎一片,只剪出了四肢和头颈,诡异且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小人也就巴掌大小,见两人停下,稍扭了扭头颈望过来。
一声孩童般的嬉笑响起,那小人忽然蹦起来,四周鬼气受其驱使当下便朝着两人滚滚而去。
姜繁被那没有五官的白纸吓了一跳,她自认剪纸的手艺算不上好,当初剪给余平的那纸身便略有些粗糙,但她也不会就如此敷衍,就白条条地撕了几下啊!
鬼气涌到眼前了,姜繁才随手掐了诀,打出几道元炁将鬼气驱散,而身旁的谢雁鸣此时已经抬手捏住了那小纸人。
方才还在嘻嘻嘻笑的纸人,如今嚎啕大哭:“哇哇哇……”
哭嚎的童声在耳边炸响,谢雁鸣伸长手臂将纸人离远了些:“这只小鬼,怎地如此爱哭?难道真有爱哭鬼一说?”
姜繁笑出声,仔细打量了那纸人一眼,见那纸人也不挣扎,只顾着哭,倒是奇道:“莫不是生前真是孩童?”
随即她的眼神便沉了下来:“若真是孩童,做这纸人的术士可恨。”
孩童无知,做了鬼魂更无畏,因此便有婴灵强盛一说,但人鬼殊途,不应该强留于世,修道之人遇上更应该送其入鬼道。
若是成人,或许有所执念,可借白纸化身,助她消解执念亦有牵制,但孩童性纯又不知事,行事没有章法极易失控。
那纸人依旧在哭嚎,由它散发出来的鬼气躁动不停,皆被姜繁化解。但噪音实在磨耳,谢雁鸣将纸人递过来:“不然你哄哄它吧?”
姜繁正要去接,倏然一根白丝由天际牵来,迅速抽在那纸人上,只听“啪”的一声,纸人被拦腰抽断。
而那白丝卷着那孩童的魂灵急速退去,抽离纸人的魂灵瞧着是个玉雪可爱的男童,收了哭音,咧开嘴笑。
姜繁和谢雁鸣立即追上,脚下元炁翻腾,越过钟楼,点过树梢,追着那白丝到了一处高门大院前。
白丝到了此处便消失不见,连那孩童也不见踪影。
姜繁试探地往院墙上翻,才露出一个头,便听里头喊道:“何人?”
她立即退了回来,与谢雁鸣道:“似乎是巡逻的侍卫。”
闻言,谢雁鸣正要掏出敛息符,再进去查探一番时,姜繁拦住了他:“等等。”
谢雁鸣侧头,却见姜繁转到了大门,那朱红铜环气派十足的大门上,挂着“国师府”的匾额。
姜繁摇了摇头:“既然是国师府,或许也是修道之人,不可莽撞。”
“我们先巡查一遍,其他地方是否异常。”
“也是。”谢雁鸣颔首。
两人便转身离去,再往这京城各处转了一圈,所幸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姜繁和谢雁鸣这才回了李家院子。
然而这夜深人静中,不止姜繁和谢雁鸣在奔波。
糕点铺斜对面的一家店肆,二楼的窗子并未关紧,外头的动静随着夏夜里的热气漫进房内。
待姜繁和谢雁鸣两人走后,那家店肆侧门便也溜出一个人来,暗夜中,那人躲过更夫和巡逻的士兵,穿过小巷,轻手轻脚地进了一处小门。
进了门,那人一路垂首快步行走,至书房时,里头的人已经等待多时。
太子并一众门客谋士皆坐于堂中,手边茶香弥漫,四处灯火通明。
进来的人先叩首行礼,不等人问,便自觉先说出了口:“今夜糕点铺确有两人探查,小人瞧着是一男一女,皆身法不凡,可踏空而走!”
话音一落,太子右边一位中年男子便率先拍手叫好“好好好!”
而后众人皆拍手附和,一时间满室笑颜,太子也不例外。
俄顷,太子挥手让还跪着的人退下,双手背在身后,长舒一口气:“到底老天佑我!”
闻言,他右侧的中年男子又上前进言:“方外之人轻易不插手朝堂。原先殿下留了话语邀他们相见,也迟迟不见他们来上门拜会。”
他顿了顿,问道:“殿下可有打算?”
太子一身金线祥云纹的宝蓝衣袍,眉目英俊,贵不可言。夜色阑珊,烛光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