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麟华谭氏
“我说吧,今年不会显灵。”
“你幸灾乐祸?麒麟不降神,对村子百害无一利,你得瑟什么?”
“我哪里得瑟,我也难受。”
“别提了,谭空都多久没露面了。”
“长老,三年前你们就说明年必然现身,说了三年了。”
正对苍星珠的那座气势恢宏的古庙,有别于麟华国内的其他所有建筑,青砖黛瓦、砖雕壁画,如意斗拱层层叠加,檐角高翘如上云天。
虽然用料考究、工艺精湛,但从边缘磨得圆润、包浆透亮的大门来看,这座麒麟古庙的历史应该也称得上源远流长。
在古庙的三进大堂“仁祥堂”内,供奉着麒麟神位。紫檀木神台、鎏金铜雕、玉制香炉,这座古朴村落将所有的华美集中在了此处,只为求得麒麟降神,护佑麟华。
神台前三根紫色的盘龙香几乎燃尽,浓重的烟雾在仁祥堂内迟迟没有散去,似乎也对麒麟没有显灵无法释怀。
祭祀失败已成定数,自从三年前麒麟首次没有现身以来,谭氏家族的族长与长老们,已经逐渐把麟华大典从一年一度改到如今的三月一次,这也消磨了许多族人的耐心。
外族之人率先离开,随后旁系族人也离开,只剩下谭氏嫡系留在仁祥堂,但依旧有五十余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坐在太师椅上的长老们。
三位长老年事已高,在族中辈分最高,也是谭氏第二十八世最后三人,均须发皆白。
正中间瘦骨嶙峋这一位,是三人中的大哥,已经九十三岁,长眉细须,威望极高。
另外两位一个微胖一个佝偻,相比之下暮气沉沉。
长老均身着粗麻白袍,头戴玉石发簪,为首这位手里还握着一把笔直的檀木杖。
“大长老,麒麟到底怎么了,您三位跟族长,是不是瞒着我们什么事?”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问道。
大长老手中木杖轻敲地面,现场嘈杂瞬间寂静。
“尔等小辈……”大长老声音嘶哑,如古松,“张口闭口麒麟,连点敬畏之心都无,仁祥圣尊之名,尽已忘乎?”
“晚辈不敢。”那中年男子作揖,表情甚为失落。
“倘若仁祥圣尊迟迟不显灵,麟华村之风调雨顺、安宁祥和谁来庇佑?靠谭空一人威慑外敌?余邦四处征讨,却略过麟华,大长老,他是畏惧仁祥圣尊还是护法谭空?圣尊不现、谭空不出,所谓挡万军之阵,真遭得住余邦国的铁骑吗?”
一个瘦削的青年男子突然冒出来,情绪激昂。
白色长眉遮盖下,看不清大长老眼神,“我族古训,圣尊显灵乃神迹,非心诚则灵也。万不可将圣尊神恩视作应当。谭空同理。若余邦来犯,吾等族人为保家园,拼死抵抗足矣。生死有命。”
“倒是那些麒麟客卿乐得逍遥……”青年嘀咕着退走。
“孩子,”大长老叫住他,“麒麟客卿,非我族称号。你若能令他国奉为座上宾,我必不留你。”
青年愤愤然离开,连带着好几个年轻人也跟着出了庙门,孩子们的父辈也摇着头跟随离开。仁祥堂一下只余十几人,乃是最嫡系一脉。
“自圣尊不浮首……六弟七弟身体每况愈下。”大长老站起身,止住欲前来搀扶的老者,“我亦失了精气,今日祭祀失败,意料之中。许是圣尊不再垂怜,吾等亦该习以为常。回屋休憩。”
“大长老,今日不与族长……”
“他在宗祠,有外人大典期间擅闯化龙台,这等事务交由他处理。我就不再出面,尔等若有兴致,前去便是。”
几人搀扶着两位长老跟随大长老走进厢房,留下四个年轻点的青壮年,默契地转头进了宗祠。
宗祠相比麒麟古庙,华丽程度就相差甚远了,几人刚进享堂,就看到两个穿着白袍的少年少女背对天井站着,二人面对的正是坐在太师椅上的谭氏族长谭应我,旁边还站着分戴左右银丝面具的“夜骏”“白骊”。
他们虽为嫡系子弟,但面对这个年仅五十就坐上族长之位的“兄长”“叔叔”那是大气不敢出,只敢躲在柱子后边听听——只要白骊没出手,说明自己已经被允许出现在此了。
相比脾气暴躁唱红脸的夜骏,他们更惧怕唱白脸的白骊,无他,夜骏对外,白骊对内。
南离也注意到有人出现,毕竟一根石柱如何能容下四个青年。
他注意到,除了打了个照面的谭九穿着还算精致的长袍,麟华村里的其他人个个粗麻布衣,连带眼前这个被尊称为族长的男人,也是一袭厚实的黑色麻衣。
粗麻制成长袍,麟华村真是有旧时遗风……南离跟无虞在享堂等了半晌,细细观察过,这麟华村人所用物件,虽然古朴,绝非简陋。
他们身上的气质也完全不是赤山镇旧村那般穷苦萎靡,反倒是一个个神完气足,天真烂漫。
这个族长方脸圆眼,棱角分明,金冠束发,没有留须,身材高壮,竟有一股将军的气势。
“你说你们自小身居山中,是父母为躲兵役而为之。母亲早殁,父亲只身养家,你二人独守破庙,靠种地自给自足。你叫秦南离,你叫秦无虞,父亲叫秦秋敏?”
“是的,族长。”在族长颇具威压的浑厚声音压制下,南离强装镇定。
“父亲近几日离家,留下文字,若三日未回,则已被征兵。要你二人想办法逃往我麟华?”
“没错。”
“你二人衣物尚且精致,不似逃难之人,倒似落魄贵族。这竹篓我且说是心灵手巧,这馒头又如何得之?深山中,种得水稻?你又如何细细研磨作粉,又何来精制细糖?”
“族长您误会!衣物、馒头乃至我身上玉玦,均为家父下山所得。馒头至今不过两日,在庙中持续点火保温,冬日天寒地冻,所幸没馊,还能撑得这一天两天。不然,怕是我们寻来麟华路上便已冻作枯骨。”
“你是真不知这竹篓妙处?”
“只知道保温效果极佳。”
“你父亲既已需躲兵役,下山如何能得衣食?”
“据他所言,得此前朋友救济。”
“如此说来,你们着实是落魄世家?”
“家父从未提及,不敢妄言。”
谭应我皱眉,沉吟良久,“罢了,身世问题,我也不再多问。但你可知,我麟华有神隐大阵,你能进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引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