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安莫
月夜，驯鹿，圣诞老人抛出的一件件礼物化作一片片雪花在月光的皎洁中覆盖了十一月的落叶，睡梦中的孩子们万般蹀躞时不言语，无声中却唱出震耳欲聋的哀歌。
圣诞夜的铃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不约而同的涌出公交车，纷纷扰扰，我也随波逐流，低着头数着一级级阶梯，日复一日。
我讨厌这个圣诞夜。
在每个夜晚，即便是独坐寒窗边，看着几对情侣手挽着手走过，刻刀划过心脏，也未曾有过这样的痛苦。
凌晨三点钟的街头，灯光摇曳着我的身影，撕裂着我的灵魂，在这座城市，我是多么的孤独！
蜷缩在市郊一处公园的躺椅上，回忆的片段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我不知道何时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有不少儿童穿着溜冰鞋围着我转。
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即便这动作显然不会对这件大衣起什么效果。
“我叫安莫，微信上跟您约好今天来看房子”
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声音成了这间小屋美妙的伴奏，房东拉开百叶窗，流光的裂口成了些许灰尘精灵的归路。一步一步，我左瞧瞧，右看看，给了房东一个熊抱。
“这环境，绝！一个月2000，够意思了吧？”
“嗯。”
我看着她有点泛红的脸颊，窗外一棵枯树在微风中显得有些像我的处境。想到卡里仅剩的500块钱，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内个，这个月我先交500，剩下的下个月给你，下个月。”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被她看得也有点脸红，转过头去。
“600！”
我咬着牙报出最低线的数字，这还是要把老爹留下的那点“家产”掏出个底朝天。可是如果这间房子再不能收留我，这座城市也就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串钥匙给你，水电你不用管，不要把我的屋子弄的一塌糊涂，记得你的承诺。”
话音刚落，她便推门离去。当我还在原地愣神，门口的小狗便叫了起来。那叫声，凄惨中夹杂着慰藉，隔着一堵墙，我好像就能看到它对我摇着尾巴，好像要给我一根骨头的样子！而我在这间屋子里，却找不到一根属于自己的骨头，甚至在这座城市里，也找不到。
我不再思索什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了一阵子，便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件灰黑色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心中的凉意因此减退了不少，房东的不辞而别也没有给我留下什么不愉快。在口袋里摸索摸索，一根白利群便像变戏法一样被我变到了唇间，再摸索摸索，却怎么也摸不到打火机。瞧瞧，她讨厌的事儿被我做了个遍，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百无聊赖中我把烟扔在一边，行李箱中显然是一个相框，和一张照片。
走出门，太阳要被月亮赶走。黄昏中，地平线像照片中的我，不惜所有地包容，最后的最后，留下的也就只有这一张照片。万幸的是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而我不会有一张新的照片了。
“老板，煎饼果子加蛋，七块钱扫给你了，别说我不付钱”
“好嘞哥，马上给您弄好，稍等片刻奥！”
我是这煎饼摊的常客，每天早晨六点零八分，日复一日，我们像两台复读机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不知疲倦，不知意义，不多说，不多想。我想我搬到这间月租2000的小屋也定脱不了它的关系。于是又多扫了一块钱，把煎饼放进背包，一步步向前走着。
七点半，我的身影出现在这栋写字楼楼下，与我并行的还有我的同事，江默雨。
“昨天公司的报表我帮你做好啦，你说说你，能不能别一整天颓颓废废的。”
她是我同事的同时也是我的高中同学，那时我们曾一起走过校园的每个角落，我们在黄昏的操场说着彼此的梦想，在每个深夜互诉内心的苦闷，也体验过分别的痛苦。令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在大学异地四年没有联系后，我们机缘巧合的出现在了同一家广告公司，记得那时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人民教师，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上天也不想我们的故事终结在那个高考前的午后吧！
我看着她一阵出神，甩了甩头。
“你可真好心，晚上请你吃个烛光晚餐怎么样？”我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白利群，跟在她后面说着。而我们的相处方式总是这么的让人无法琢磨，但我们早已了解彼此，有时默默付出，默默追随着彼此的脚步。一个个烟圈在口中吐出，而我在这一个个烟圈中看到了一幅幅画面，画面像幻灯片一页页跳转，将我拖回现实。
“江默雨！昨天让你做的策划稿到哪里去了？叫你默雨你还真摸鱼去了？”
“领导啊我昨天，昨天，家里有点事，对对对，今天一定发给你，今天，一定。”
“下班前，我要看到你精彩绝伦的策划稿！”
李主任摔门而去，江默雨紧随其后踏着小碎步跟在他的左手边赔着笑脸，留下我独自一人看着我的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显然是那份报表的保存记录，时间定格在凌晨两点零五分，我知道，因为我的圣诞夜狂欢，她收获了不少的难过。想到此处，掐灭香烟，点开她的那份“策划稿”，看着那一片空白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像按下一个个钢琴键，进行一场盛大又优雅的演奏，亦像是对着键盘宣泄着我的不满，我的伤感，我的郁闷！
所幸这份策划稿还是被我们合力提交了上去。走在一条我常来的小吃街，江默雨不禁抽了抽嘴，对我发起牢骚。
“好一个烛光晚餐，好好好，你要跟我一起共进这个烤韭菜还是烤玉米？”
我知道理亏，没有说话，但烧烤的热浪裹挟着寒风在我的脸上反复蹉跎，我实在有点受不了，又想了想支付宝里那400块钱，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那个，小默，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刚刚搬家，那个屋子里面卫生都还没搞，这晚上可怎么睡啊，先回去了先回去了。”
“实在不好意思啊，下次，下次一定请你个美味无比的烛光晚餐。”
我叫了辆出租车，尽管听着那10块钱的起步价我的肉像是被割下一大块，但却又像是获得了唯一生存的希望，痛？也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