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尾
锦时并没能赶上阻拦母亲,因为待她到时紫微宫已然换了另一场热闹。
满地狼籍中凤澜自个儿寻了张椅子,悠悠哉哉整理着微乱的发髻。天帝的耳尖挂了彩,被啄过的血痕很是显眼,足见方才是叫凤澜占了上风。
便是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司昭跪于殿中,而天后立于一旁。不知他前一句是说了什么,隐约似是提到“赐罪”,天后在明显一怔后,扬起巴掌便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一时殿内鸦雀无声。
锦时脚步一顿,便只站在殿外没有进去。
“我是你的母亲!你竟向着那个孽障?!”
天后声音尖锐的可怕,刺的锦时耳朵有些痛。
司昭挨了一巴掌却平和冷静得多,他对着高座上的天帝再一次高声道:“母神身居高位,手握惩戒之权,却屡次滥用刑罚,动用私刑,还请父帝赐罪。”
天帝在二人面上打了个转,指尖轻敲,显然有着自己的考量。
许久,方开口:“时微,你还有何话要说?”
天后挥袖转回身,望向天帝的目光由不可置信到勃然大怒:“你这是要定我的罪了不成?”
随即当殿嘶吼:“好,好啊,这就是我嫁的好夫君,教养出的好儿子。应昀,你别忘了,是谁帮着你,簇拥你坐上的这个位置!若没有我九尾狐族的势力,你还不过是那个处处矮大哥一头的可怜虫罢了!”
说罢,她的脸上有愤怒,有不屑,却唯独没有悔改。
“放肆!”天帝脸色顿变,厉声喝道。
“我本念在夫妻情分,愿你能知错,你竟如此不知悔改,来人——”
“父帝。”司昭突然开口。
他只是平静地叩首:“母神所作所为,一切皆因我而起,司昭愿代母受过,还望父帝能对母神从轻发落。”
这是他在兄长与母神之间唯一能做的,他既不能再愧对兄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母神受罚。
“二殿下当真是个孝子。”凤澜适时嗤笑了一声。
言下尽是嘲讽之意,司昭却始终未驳只字。
自锦时认识他以来他总是带着一丝傲气的,想他风光惯了,又何曾如今日这般跪在大殿上,顶着母神的责骂与愤怒,如此难堪。
于是天帝似乎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道了声:“罢。”
说着目光就瞥到了殿外:“锦时,既来了便进来吧。”
锦时被突然隔空点名,莫名有种偷听被抓包之感,眼皮子不安地一跳。
不心虚不心虚,又不是真的偷听。
她深吸一口气,迈至大殿中央规规矩矩一礼:“拜见天帝,天后。”随即转向母亲也行了一礼:“娘。”
凤澜闻声看向女儿。见锦时如今从容不迫遇事难得沉稳便知这段日子定发生了许多,她的女儿长大了,可她却说不出是欣慰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天帝微微抬手示意锦时起身,端得一副慈眉善目。
“你涅槃将成,身子可还有不适?”他客套的问。
锦时客套的答:“回天帝,已无不适。”
她并没有把天帝的问候真的当回事,就算是再笨也该知道,自家娘刚把人家给打了,人家怎么可能还真心实意问候你?不给你挖坑就不错了,偏还要继续虚以委蛇下去。
于是天帝又问:“你对司昭两次挺身相护,对司昭有着救命之恩,今日本君做主,可有什么想要的吗?”
给的心不诚,这哪儿敢真要?
锦时赶忙拒绝,十分机智地往司昭头上引:“谢天帝恩典,不过小仙一时还真想不到讨要什么。既是对二殿下的救命之恩,那不如以后小仙想到了就找二殿下讨吧。”
听她如此说,天帝忽然就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凤澜,这孩子可不太随你。”
锦时听不明白这当中的谜语,总觉不像什么好话,便悄悄朝母亲瞄去一眼。见母亲没急着回呛,又好像是好话。
云里雾里的,终于,听母亲开口笑道:“若是我,那定然要趁机将这天宫给搬空了。”
天帝将眸子微眯,又看向跪着的司昭,道:“可见锦时有别的喜欢的东西。”
此言一出凤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得十分难看。
天帝嘴角似乎向上扬了一下,他故意不去管凤澜,转而对锦时道:“好,那日后想到了,就找司昭开口,本君替他答允你了。”
什么喜欢不喜欢,别的什么东西的,锦时听不明白,更奇怪天帝这老头子为什么说得好像比她还懂自己。于是只想快点结束这场稀里糊涂的鬼热闹,便挤着笑再次行礼,试图快些敷衍过去:“谢天帝。”
然而事情却远还没有结束,客套完了且还有后话和正事要处理。天帝正起神色:“刚才的事,锦时你应当也听到了。本君恰想到一桩事,正与你有关。”
锦时眼皮子一跳,想来能用得上这么长铺垫的准没好事。
便听天帝缓缓道:“你本飞升上仙,却由席玉挡下了天雷,该受的考验没有受,终究是不妥,故,需下凡历劫,方得圆满。”
果然。
感情那场雷是白劈了,还白白要去遭趟历劫的罪。
就知道这飞升不是那么好升的,要是有人给挡下就行,还不得发展出专门挡雷的行当?倒不如拼死受了那天雷,也免了席玉还要跟着伤一场。
“是…”她不情不愿连连点头。
算了算了,只要事情快些过了,去历劫就去历劫吧。
“司昭。”见她没有异议天帝终于将事情绕回正中的母子二人:“你既要代母受过,便到时随他们二人一同下凡去吧,尝尽人间八苦,方得归位。至于天后,即日起关禁璇玑宫思过。”
“是。”司昭俯身叩首:“谢父帝。”
“你!”天后的假面有一瞬崩裂,却还是很快地止住了后话。
这已是将大化小的做法,比起八十一道天雷和五十道锁灵鞭,这根本就不算惩罚。
她忍下那口对天帝的气与对儿子的失望,咬牙挥开仙侍:“我自己会走。”
凤澜见没戏再可看也不欲继续与天帝纠缠,上前牵过锦时却并未按规矩行礼告退,只动了动嘴巴:“那我便先带着袅袅走了。”
锦时紧跟在母亲身侧走出大殿,忍不住问:“娘,天帝刚才为什么说我不随你啊?我听着不像好话,娘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