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翌日，宫里便遣了容氏嬷嬷前来教习。
这容嬷嬷乃宫中老人，历了两朝，见惯了宫妇贵眷，颇有些威仪，素是严苛些。
原以为这教习不过是行个过场，岂料这行坐跪拜皆是讲究，便连这吃喝也不得尽兴，如此混了三日，汝灵儿实是再难坚持。
是夜，茗儿端了食盒，左右瞧了下，并无旁人，方叩了门。
“小姐，来了。”
听得茗儿轻唤，汝灵儿忙吹了灯，只笼了一烛台，开了道虚掩小缝，将茗儿拉进屋内，即落了闩。
“外面可仔细瞧了？”
“小姐，放心吧，嬷嬷已睡下了。”
“那便好了。”
两人窣窣往里间，汝灵儿将烛台置于床几下，茗儿从食盒一一端出菜碟。
“嗯，真香。”汝灵儿接了大盘炙鸭，凑了鼻尖嗅着味，便要上手。
“那可不，这京陵炙鸭一直在厨房温着，还热乎着呢。”茗儿忙递上箸。
“哪还用得上这玩意儿。”汝灵儿推却，直溜着眼，拽下只大鸭腿子便捧着啃食起来，又抓了几把好菜食不住地往嘴里塞，满满鼓鼓两腮帮子，还不忘念念有词：“你是不知，这几日我可多惨。现下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茗儿笑，头回见自家小姐如此吃食模样，扒着碗里惦着锅里，活脱脱像个闹了灾荒不知饥了几日的难民，忙转身倒了杯茶：“小姐，你慢点，别噎着。”
汝灵儿抹了把嘴角，喝了大口茶，断断续续道：“我便知这王妃是个苦差事，晨昏定省、繁文缛节尚且不论，如今见了这美酒佳肴也得拘束着。那嬷嬷道是什么过时不得多食、这茶酒还得先品，弄得我这几日好不畅意。午时那牛肉羹我才喝了那么一小盅，还有昨日那酥鱼、前日那肘子肉便也只吃了两口，就由着端走了，真是暴殄天物。”
茗儿坐在一旁，支棱着脑袋，听着汝灵儿诉道这几日的苦，甚是担忧：“可这嬷嬷还得在府中住上好些日子呢，若是日日如此，小姐莫不得饿出病来？”
“病？”汝灵儿一顿，似有了灵感，慢嚼细思之下喜上眉梢，“病了倒也好。”
“嗯？”茗儿眨眼，这小姐莫不是饿傻了？
汝灵儿转了转眼珠子，凑近，细细耳语良久，引得茗儿频频点头。
及至子夜，两人一番吃饱喝足，方收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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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熹微，这容氏嬷嬷一如往常，用过早点，备齐今日教习之物，只待汝灵儿前来。约摸候了半个多时辰，却迟迟未见汝灵儿身影。
容嬷嬷搁了茶盏，再瞧这日已尽出，面色显是有些不悦，心思这小姐不过才三日竟已惫懒了，遂起身遣着宫婢道：“随我去瞧瞧。”
行至路口，正遇上茗儿与文氏匆匆而来。
“侯夫人。”容嬷嬷见礼。
“嬷嬷有礼了。”文氏回礼，“嬷嬷可也是去瞧灵儿？”
容嬷嬷回：“按这时辰，当是课时，今儿却未见小姐前来，故来瞧瞧。”
“嬷嬷莫怪，我家小姐病了，方才误了时辰。”茗儿忙上前解释。
“哦？小姐病了？”容嬷嬷似是有疑，“昨儿个瞧着还好，如何今日病了？”
文氏心里担忧：“说的是呢，恐是这丫头又贪了凉，茗儿方来报我，还不知现下病况如何，不如嬷嬷随我一道前去吧。”
几人又匆匆行入闺房。
只见床榻上，汝灵儿全身裹着厚褥瑟瑟发抖，双眸紧闭，额心冒汗，鬓发凌乱，昏昏沉沉中还喃喃喊冷。
文氏近前，见女儿这般模样，不免揪心，忙用手试了额温，一下慌了神：“怎得这般烫？还不快去请医倌。”
“少公子已去请了。”茗儿回着，一并为其替了湿帕。
容嬷嬷上前，却见汝灵儿唇色泛白、细汗如丝，确是病中之相，亦是锁了眉，只是心中也纳闷，想来这几日承了宫中懿旨，不过才授了些虚礼，还未曾对其有过分苛严，若是如此便受不住，那瞧着这身子骨未免也弱了些。
“病至如此，怎得才来回我？”文氏细问。
茗儿却是不慌作答：“小姐昨夜便觉乏力，却未曾多想，只说无妨，早早睡下了。谁料夜半身子便不妥起来，茗儿原是想立刻禀明夫人的，可小姐怕扰了夫人休息，拦着不让，延至晨起，茗儿见小姐这病实是再难拖缓，方才急急地去寻了夫人来。”
说话间，便见汝毓领着医倌前来。
说来也巧，这汝毓出门未行几步，半道上便遇上这秦氏医馆之人，就截了来。
医倌为汝灵儿把了脉，细瞧了一番，忙写了方子。
“医家，小女此病如何？”文氏忙上前询问。
“无大碍，许是小姐夜里着了凉，这病起得急了些，待烧退了便好。只是小姐身子弱些，需用些方子细细调理，再安心静养些时日，方能解了风邪，期间莫再贪凉受累，免得病情反复。”
“如此，先谢过医家了。”
几人听医倌嘱咐，只余茗儿照顾汝灵儿跟前。
恍惚间，汝灵儿似有若无地眨了眼，再又弱弱地哀了两声，回过身去。
茗儿意会，凑上前去：“我送医家出去吧。”
“茗儿你且待着，好生照顾小姐，我送医家便可。”汝毓道。
“是，少公子。”见汝毓开口，茗儿亦不好再争，遂折身回去。
文氏听了医倌之话，方是放心了些，回身见汝灵儿依旧病恹恹，无甚精神，又不免怜惜，遂与容嬷嬷道：“嬷嬷，小女既是生了病，恐这教习之事需暂缓些时日了，这几日嬷嬷操心了，还有劳嬷嬷将此事回禀皇后，待小女身子好些，再听嬷嬷受教。”
“夫人言重，既如此，我这便进宫禀明皇后。夫人宽心，小姐是有福之人，自会身体安康。”容嬷嬷是聪明人，自是明了用意。
“谢嬷嬷，我送一送嬷嬷。”文氏又叮嘱了茗儿几句，方与容嬷嬷几人离开。
茗儿见两人走远，方合了门。
“小姐，小姐，都走了。”茗儿来唤。
汝灵儿忙弹开了眉眼，轻快地翻出被褥，褪了层层厚厚的鞋袜，衣袖抹了把汗，喘气道：“可是把我热坏了。”
茗儿递上团扇。
只见这被褥之下，毛袖、手炉等冬日取暖之物一应俱全，更甚之，怀里竟还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