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中往事

和门里其他的弟子不同，除了无量以外，其他师兄弟都是家里人送上来、或者师父下山寻来的。

但无量是某一天，从塔里的大铜钟里钻出来的。

这可吓坏了常年打扫铜钟的师兄。

师兄背着睡得呼噜哗啦的无量，跑去找师父也就是秦洵的师兄求助。

无量以前也不叫无量，长得圆头圆脑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知道自己三岁了。

师父座下已有五位弟子，分别按照无量之五意的“体、德、威、品、音”为弟子命名。但“无量”之意本就无量，于是师父一拍脑袋，便给这圆脸小姑娘起好了名，就叫无量。

无量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随师父姓张，这里的每个人都对无量很好，她是个快乐的小胖子。

但是无量也有烦恼。

五岁当植树。师兄们的桃树都长出了芽，而无量的依旧是小土包。

到无量六岁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长高。师兄们就和那冒出的芽一般，一个一个地往上冒，桃树芽芽也长成了小树，只有无量的依旧是一包土。

七岁的时候，曾经的小桃树都要赶上师兄个头高了，无量每天跟着师兄们一起浇水施肥，但不光是无量的那一包土，连无量的个头也是也半分不见长。

其他门下弟子，有比无量好入门的，桃树却也比无量的长得好。幸亏无量不是爱哭的小孩，不然这几年的眼泪，非得把逐月塔冲倒了不可。

师父最小的师弟秦洵，是以前最爱带着无量玩的小师叔。他也在一点一点长大，从原先只比无量高一个头，抱起胖乎乎的无量还有点费劲，到现在抱起无量和扛沙包一样轻松，再也没让她摔过。无量很高兴以后玩累了小师叔可以背自己回来，可是小树种子什么时候才能发芽呢？

无量八岁了，个子还是和五岁一样一点没长。刻在师父门框上的身高线，连新入门的顾十方都超过了她，其他师兄的刻线更是望尘莫及。无量却还在原来的位置，一分一毫也没动，就像她三年前种下的小树种子，今天去看还是个小土包。

无量从来没有问过师父，为什么自己的小树不发芽。因为师父曾经说过，世间因果万物因缘，皆有其气运。既然小树还没发芽，那就说明时候未到。

直到有一天，师父告诉无量：“这段日子不需要再去浇水施肥了，三年来已经足够了。”

无量向来最听师父的话，从此就没有再继续浇水施肥。不去照顾小树的第一夜，无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到了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孩，一直背对着自己哭。无量想去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但在梦里无量却怎么也追不上他，不管无量如何拼命地跑，小孩永远不远不近地蹲在那里。无量喘着气跳起来就要飞扑，却在快要落地的瞬间清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无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小桃树，关于小桃树无量有很好的预感。果然，一晚上而已，无量的小桃树终于开始发芽了！之后的几天，无量的小树苗长得非常快，无量的个头也同小树苗一样，门框上的刻线差不多每天都要往上刻一道。

那段时间师父还特地从山下请了一位厨子师父，每天给大家做烧鸡公吃。刚开始的几天，大家看到色泽诱人满鼻扑香的烧鸡公都会欢呼，可一段时间天天吃之后，大家也有点承受不住，只剩下无量每天看到烧鸡公都有胃口吃一大碗米饭。

自从吃烧鸡公后，无量每次做梦都能追上那个小孩。虽然他日复一日地哭，但无量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让他笑起来。

无量喜欢听师兄们和小师叔给她讲故事，告诉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比如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派别，有的也在山上，还有的不可以吃肉也不可以回家。每次讲到家，大师兄就会让三师兄他们闭嘴，别讲这些有的没的。但是每次他们回家探亲之后，再上山总会给无量带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所以无量喜欢回家的日子，虽然大家回家了，无量会很孤独。

日子一天一天过，无量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小桃树变成了越来越深的红色，和其他师兄弟的桃树颜色完全不一样。这一定是不好的预兆，小桃树生病了，难道自己的小桃树要死掉了吗？

无量悄悄躲在被子里，不爱哭的小胖墩哭了好久，等到晚膳才肿着兔子眼悄悄问师兄怎么办才好，师兄指路让无量问问师父。

师父好像很忙一连几天白天都不在观里，为了保护好体弱的小桃树无量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悄悄跟踪师父，等找到一个师父闲下来的时候，再问问怎么回事。

第二天天还没亮，无量就起了个大早，悄悄躲在师父卧房外面。师父也起得很早，起来之后打了一套太极拳，然后去了后院。

咦，和师父见面的，是那个做烧鸡公超好吃的厨子！

厨子给了师父一只大公鸡，可师父要大公鸡做什么？无量带着满脑子问号，悄悄跟着师父离开院子，来到了逐月塔背后种桃树的地方。

哇！在无量震惊的目光中，师父把大公鸡的脖子划开，然后…然后把血浇在了无量的小桃树上！难道自己的小桃树，是因为大公鸡的血才长出来的吗！

无量又恹了，鸡血是辟邪的。所以自己的小桃树被邪祟缠上了吗？可是桃木也辟邪呀！这个邪祟想必非常厉害，无量在心里默默点头，这是个棘手的邪祟。已经被鸡血染红的小桃树一定不是正常的小树，小桃树受到了影响一定变坏了。

可师父那么厉害却不除掉它，难道是因为怕自己伤心吗？

身高刻线还在往上面刻，小桃树也在继续长高。可无量一点也不开心，连烧鸡公也吃不下了。每日出现在梦里的小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怕的大怪物。怪物每天夜里都会准时出现，它在山上为非作歹，把逐月塔推倒还追赶着师兄弟们和无量，师父和师叔都不在，无量只能哭着喊着看那怪物嗷呜嗷呜把师兄弟们全都吃掉。

无量圆乎乎的胖脸日渐消瘦，师兄们和小师叔说无量这是长大了，抽条了。可只有无量知道这根本不是成长，是那邪祟惹得她吃不好睡不好，都是那小树苗的错！

绝不能让师父难做，也绝不可以让师兄弟们被大怪物吞掉！无量独自筹划着，挑了个夜晚，悄悄跑去找小桃树，想要赶紧拔了它再回去睡觉。动作一定要又轻又快，不然被师父发现自己晚上不睡觉，肯定要罚抄书了！

小桃树在月光下还挺好看，纤细的枝桠上点着翠绿的叶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颤颤巍巍迎着风颤动。无量眼里包着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