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渡丹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河面上笼罩着层层雾气，拨开浓雾走向岸边，芦苇滩上万籁俱寂，一片狼藉。
一个人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停在林九边上，一把黑色长刀从后方追来，悬浮在男人身边嗡嗡作响。
地上的人趴在地上，呼吸微弱，看不出死活。只是一眼，宋玘几乎两眼一黑，有些站立不稳，他蹲了下来，看着浑身湿透的，不知是一身水还是血的人，有些手足无措难以下手。
宋玘呼吸紊乱不已，轻手轻脚将地上的人翻了个身，半抱进自己怀中，他身上湿淋淋的，水汽未干，身体凉得吓人。
他满是血污泥泞的脸看不清五官，右肩上一截断了的足肢还插在上面，随着胸膛的上下起伏还在颤动。
“林九，你醒醒。”宋玘弯下腰，低声呼唤着已经没了意识的人。
他抬手，修长的手在林九脸上拂过，将他一脸的血污擦去，借着天边的微亮，宋玘的视线被他脖子上深色的指痕吸引去。
宋玘闭上眼，几乎是咬着牙问：“怎么回事？”
长刀停住，不敢再转来转去，嗡鸣一声。
不怪我的，我来的时候那个妖精已经掐住他了。
手臂从林九的膝下穿过，是宋玘一把将他抱了起来，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长刀沉下声道：“你等着回炉再造吧。”
不要啊，长刀愣神间，宋玘已经抱着林九，连带卷上阿强阿德就消失在了原地。
等到阿强阿德强行清醒过来时，他们已经不是躺在芦苇滩上了，而是躺在师父房间的地板上。
阿强睁开眼，先是被刺眼的光亮晃了晃眼，然后才捂着疼痛不已的脑袋站了起来。
他甩着胀痛的脑袋看向四周，师父呢，我师父呢，眼睛掠到榻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师父躺在床上呢。
床边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不容忽视，阿强摇摇晃晃走过去，是这小子救了我们吗，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芦苇滩斗蜘蛛精的。
刚走近床榻，阿强就见宋玘那个臭小子，两手撑在师父的肩膀两侧，面对面附身探了下去。
阿强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他的唇，悬在师父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方，一颗月白色的珠子从宋玘口中飘出，顺着一股白色的流光渡到师父的口中。
“啊！你个混蛋！你居然敢亲我师父！”阿强大吼一声，冲过去一把将宋玘推开。
妖力不稳强行化人，加上现在失了内丹，宋玘有一瞬间的难以稳住身形。
他被推开后扶着柜子站好，一舔唇道：“你师父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加上受到强行开阵的反噬，如若不用我的妖丹吊着口气，你就等着去地下黄泉和他团聚吧。”
阿强一愣，随后脸色煞白：“妖妖妖丹？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玘嗤笑一声，抬手一挥落在地上变成一只小狼，看着阿强目瞪口呆的样子，重新借力恢复人形。
那边躺地上的阿德刚刚醒来，看见宋玘变成狼又恢复人形，吓得又重新晕了过去。
一瞬间的天旋地转，阿强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那只狗妖？”
宋玘懒得和他解释是狗是狼，只是凭借着羁绊，调动林九体内自己的内丹，一股浑厚温热的暖流开始在林九流淌开来。
“你师父受伤过重，要是不想他失血过多而死，就别坐在地上发呆，赶快去为他找郎中吧。”宋玘道。
阿强站了起来，两步过去，抓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问：“那他的内伤怎么办，大夫可不会治内伤啊。”
宋玘皱眉：“他全身筋脉多处断裂，加之受到反噬，不是一时半会我就能帮他疗好的。当务之急是先将外伤稳住，我才好为他疗伤。”
阿强听懂了，白着脸跑出去找大夫，德高望重的医者背着药箱匆匆赶来，三只搭上他的脉搏，抚着长须道：“命悬一线。”
“如何是好？”宋玘来回踱步，左右闲不住。
“将他衣服脱了吧。”老者道。
“脱了？”宋玘转过头来。
“不然我隔着衣服为他治疗吗？”老者瞪他一眼。
宋玘一愣，狐疑地看了老者一眼，朝着林九的腰带伸出手去，刚刚抓住一端，还没用力解开，本在昏睡的人突然抬手，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宋玘的手腕，力道大的令人生疼。
宋玘手臂一抖，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他，他仍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迹象，宋玘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心里无端的一阵难受，即使是在昏睡中，他还是处于一副如此戒备的状态吗。
“哎呀，没出息，让我来。”老者看他磨磨蹭蹭的，不耐将他一把推开。
老者先是将林九的上衣全都脱了，吩咐阿强下去打来热水，打湿了帕子将林九身上的血全都擦干净，从药箱中翻出一把镊子，一个布袋，一根穿了线的绣花针，一瓶药。
老者撇过眼神，在一旁愣神发怔的宋玘身上打量一番，随后神秘一笑，打开布袋，里面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银针。
他点燃了一盏灯，将银针抽出递给宋玘道：“医者仁心，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不过医者不是我，是你。”
“你将银针针头放在火上炙烤，针头见红就给我。”
老者吩咐一句，宋玘却不自觉皱起眉头，视线落在背对着正在为林九取出足肢的郎中身上，莫非此人看出我的身份了？
就在他愣神间，一截三指宽、锋利如钢刃一般的足肢被取出来，丢在了水盆里。
宋玘回过神来，提起银针放在火上，见红就递过去，不一会儿，林九很快被扎成了一个刺猬。
银针又被老者取下，他枯瘦的手捏起桌上的绣花针，宋玘眼皮一跳，急忙抓住他手腕，问道：“做什么？”
老者一笑：“缝针啊。”
宋玘眉头皱的更深了，“就这样缝？”
老者笑眯眯的，意味不明道：“不然怎么缝，你代替他缝啊。”
宋玘哑然，松了手，直勾勾看着他。老者将针烧红，笑了两声在宋玘面前晃了晃，然后转过身去，锋利的针头挑开皮肉穿透过去，老者提线，停下。
然后是林九疼痛不已的嘶吼声响起，穿透皮肉的疼痛将人从昏迷中叫醒，他双手用力握成拳，大力捶着床榻，开始挣扎。
“后生还不快按着他。”老者看了一眼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