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没意思的很
西风垂落海棠花。
周云蘅的音色也好听，她开了口，声音混合在微风花香中，清脆悦耳如黄鹂。
赵婧贞古怪看她一眼，悄悄挪开些，再偷偷去打量陆定鹤神色。
却见陆定鹤神情寡淡，未见生气，也看不出欢愉，就好像没听见周云蘅那几句话。
周云蘅见状又蹲身纳福，添了句：“我多言了，世子勿怪。”
陆定鹤才回了句无妨，目光转瞬投在赵婧贞的身上，顺手就把她给解救出来：“那正好，表妹陪我出府走走吧。”
周云蘅好看的脸上有一瞬崩塌，只是她遮掩得好，没让人察觉。
赵婧贞思来想去，到底选择了陆定鹤，便吩咐秋穗：“你陪着周娘子赏花，一会儿她若累了，送她回伯夫人身边去。”
她又抱歉同周云蘅笑：“表哥非要出府，我是拦不住的，也不敢放他一个人去，毕竟他身子骨弱，周姐姐自行逛吧，一会儿前头说完了话，说不得还有别的小娘子来园子里，周姐姐等她们一块儿热闹也成，若不想逛了，叫秋穗领你回伯夫人那儿，我得先紧着表哥……”
“不妨事的。”周云蘅言行举止都很得体，陆定鹤的无言给了她最明确的排斥之后她甚至不再看陆定鹤，这会儿直冲着赵婧贞摆手，“你快去吧，我看会儿海棠花便就回去了，不用挂念着我。”
赵婧贞这才不与她说多，跟在陆定鹤身侧快步离去。
出了小花园，陆定鹤隐隐能听见她的喘气声，把脚步放慢下来：“昨夜我失态，吓着表妹了吧？”
赵婧贞心道这人阴晴不定。
舅母说他一时好一时坏真是不错。
昨儿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他性子上来，冷着脸警告她。
今晨不知道怎么想，心情略好了些，又来哄人。
好没意思。
赵婧贞一样同他保持距离，完全拒绝跟陆定鹤交心，摇头说没有：“也许是我说了什么表哥不爱听的话，不怪表哥，再者我又不是琉璃美人灯，难道表哥说几句话，我就吓着了？”
似玩笑的语气，陆定鹤听来却只有敷衍，且是连样子都不肯装一装的敷衍，比前些天还要不如的态度。
赵婧贞一直都很敷衍他，冷漠的拒绝，也只有对着爷娘时才会有三分真心，可她面上做得很好，总笑盈盈的与人说话，客气之中偶有撒娇的娇憨，那样的姿态能极好的掩饰她内心的疏离。
眼下嘛——
陆定鹤低声说了句不强求，转而问她：“那周娘子是怎么回事？”
赵婧贞哦了声：“她跟着宣平伯夫妇来的，就是舅母让我陪着她出来逛，问了句她喜欢什么花儿，她说最喜垂丝海棠，舅母还挺高兴的，让我带她到花园子去。
府上来了好多客人，有些都还在前厅见阿舅，小女郎跟着她们阿耶也在阿舅那儿，得过会儿才到后面给舅母请安去。”
反正这些人个个有私心，把女孩儿送到阿舅面前先看一看，再到舅母那儿甜言蜜语装乖顺，图的什么众人心照不宣罢了。
还有带着郎君上门的，八成在打她的主意。
不过跟她关系也不大。
图陆定鹤的她管不着，图她的她肯定不会点头。
她生在临安也长在临安，前世更死在了临安府，她对这地方的情感是复杂的，但今生今世绝不想再嫁在临安府。
阿舅和舅母对她这么好，去了金陵寻个中等人家嫁过去，把侯府产业带出来，又有国公府给她撑腰，那日子多恣意。
留在这边受制于人，国公府离的又远，想替她撑着都鞭长莫及，总不见得她次次写信去告状，那实在没什么意思。
“表妹对前头那些……”
“表哥要去买什么糕？”
赵婧贞没听他问完，径直打断了。
陆定鹤笑而不语，须臾才回：“我不过嫌府上太热闹，躲出去图个清静，不如表妹陪我到五味坐一坐，他家的桂花糕实在合我口味，中饭我带表妹在外面吃，几时府上这些人散了，咱们再回来。”
他低头看她：“表妹不是也很不喜欢应付那些人吗？”
所以他才把她从周云蘅身边解救出来。
赵婧贞垂眸：“我可没说过不喜。”
“那我送你回去？”
赵婧贞就皱了眉。
陆定鹤笑意愈发浓郁些：“不过我挺好奇的，我是一向不爱太热闹的地方，表妹是因为什么？登门的士族高门都是常住在临安的，表妹从小跟着姑母去赴宴或是侯府宴请诸家，总有表妹相熟交好的人家，哪怕今天没有那些人，来的这些表妹也都认识才对，总能说上几句话，怎么反而比我还厌烦呢？”
“难道表哥不知他们上门来是因为什么？还要我来说不成？”
赵婧贞被他问的有些烦了：“何必明知故问。”
陆定鹤定了定神色：“裴氏把持着属于你的东西，仗着姑父留下的书信，非等表妹婚配后才肯放手，依我看来，表妹嘴上说不急，心里还是想尽早同那对儿夫妇撇清关系，再不要纠缠在一起的。
如今有人登门，心思如何，你知我也知。
奴才们去打听过，来的的确都是勋贵士族门楣，家中子侄也有很争气的，如今爷娘在，替表妹做主定下婚事，岂不两全其美？”
赵婧贞觉得他是在试探，却说不好陆定鹤到底想从她这儿试探出什么。
他仿佛就是单纯的对她感兴趣，倒没有别的用心。
她声儿低了些，能一耳朵听出来情绪不大好：“那些门户，若有心求娶，早就登门了。过去三年我虽在服丧，可日子眼看着要到了，真有心思，一早去跟我叔婶说了，凡事总有先来后到，私下里开了口，只等到我除了丧服，把婚事过了明路，那叫名正言顺，可从没有。”
赵婧贞自嘲笑了笑：“阿舅舅母心疼我，我才是定武侯府嫡女，外面人看不见我的那些苦，我就只不过是个无父母兄弟的孤女，人家怎么瞧得上我？
可表哥你看，阿舅来了，替我撑了两回腰，那些人好似会变脸似的，一个个上赶着登门来见。”
她兀自摇头：“没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