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没看上的人
签是好签，上上大吉，主诸事顺遂。
求签者得个这样的签，赵婧贞本来就是很高兴的。
要不是回了小院听见那些话，又知道陆定鹤这病仍然没看好，她眼下也不会有所收敛。
谢氏倒不在意那些，听她说上上大吉，眉开眼笑：“我就说咱们贞贞要苦尽甘来啦，上上大吉，这多好！快走快走，咱们去上香，得了个诸事顺遂的好签，佛祖肯定会庇佑你。”
她说风就是雨，脚下几乎生了风，恨不能飞到大雄宝殿去。
陆青山年轻时是披甲上阵杀过敌的人，从来不信神佛更不念佛，佛寺道观之类的地方，他踏足，但从来不拜。
陆定鹤闲散惯了，他又觉得这病出生就伴着他，佛祖向来没护持过他，是以也不肯拜。
父子两个站在殿外等，目送谢氏带着赵婧贞进去上香。
“宣平伯这两个月就要调回金陵了。”陆青山背着手，没由来念了句。
陆定鹤咂舌：“那您还说人家不能追到金陵去？回头周家举家入金陵，阿娘肯定又要说您。”
挨数落他也不怕，甚至还在笑：“你阿娘就是那个脾气，光是一张嘴，什么时候真舍得恼我了？”
陆定鹤无语：“所以呢？”
“你看那周小娘子……”问这种话他有些尴尬，又咳嗽，“我看她也很拎得清，你阿娘是挺喜欢她的，刚才听贞贞说她养在伯府老夫人跟前，他家的老夫人我知道，福寿双全，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也错不了，你年纪不小了，我跟你娘虽说不催促，你自己得上心啊，离京前进宫辞行，官家还过问了，说是……”
“阿耶。”陆定鹤面无表情，不是很想听，“我就见过她几次，到底见了几面都不记得，你跟我说这个？”
“那你就真没有……”陆青山也是没办法，“杜先生不是说了，不能痊愈，但能压制得住，往后也顺遂，你以往怕耽误别家……”
陆定鹤瞥他：“我从来没怕耽误谁，单纯没有看上的。”
多轻狂的话，他说来却不招人厌，合该如此一般。
但越发把陆青山弄得无措。
家里催，宫里也催。
爱妻在大郎面前不提，私下里总是跟他念，进了宫去官家也会问，毕竟这么大个人了，那赵国公家的二郎跟大郎是同岁的，上个月都已经添了女儿，只有大郎，别说娶妻，连定亲都不曾有过，更没见他跟谁家小娘子走得近，怎么叫人不着急？
“你老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啊。”陆青山颇为无奈，“跟谁都不是个交代。”
“官家若再问，阿耶告诉我，我进宫请安就是了。”陆定鹤不接茬，“说了没看上的，您同阿娘伉俪情深，难道让我娶个门当户对的闺中典范回来摆着，一辈子相敬如宾？”
那倒不至于。催归催，要紧还是他喜欢。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家更没必要凑合着搭伙。
于是陆青山不说了，可是不死心，不忘叮嘱他：“要是有不错的，合心意的，你可得说。”
“谁都行？”
要不是两个人站的近，身侧无人来扰，陆青山险些没听见他低低问的这一句。
陆青山挑眉：“你这么问，肯定是有苗头！大郎，谁啊？还是周家的小娘子你怕你娘追着问，不想说？你跟我说，我给你保密。”
“没有谁。”陆定鹤有些懊恼。
就不该多嘴，本来平安度过了的。
“不可能，你不……”
“就算有，我也不跟您说。”陆定鹤挪步，同他拉开距离，凉凉瞥过去，“我可不信阿耶替我保密。官家，阿娘，您哪里不去说？”
陆青山无言，讪讪地笑。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有了会说。”陆定鹤知道他想干什么，“您现在跟谁提也没用，不管官家还是阿娘，问我我还是这句话，没有谁。”他深吸口气，“真有了想携手共度的小娘子，我比你们更急着娶回家，不会瞒着你们的。”
他说不会瞒着，陆青山心里其实有些不信。
大郎性子古怪不是一两天，这孩子越长大，心思越重，根本就看不透。
陆青山叹气，却说行：“阿耶信你。”
陆定鹤又看他，没再说话，略略回头，逆着光，看向殿中蒲团上跪着的小姑娘。
她很虔诚，也许苦日子过久了，真的再也不想痛苦挣扎前行。
她是幸运的，至少有机会，从深渊跨出来，站在阳光下，过想要的生活，大大方方的。
陆定鹤垂眸。
谢氏已经带着赵婧贞起身出来：“香烧的好着呢，我们贞贞的福气在后头呢。”她揉小姑娘发顶，“饿不饿？要是饿了咱们先吃斋饭去。”
赵婧贞倒不饿，本来她犯困，这会儿心情大好，连困意也褪去：“我陪您四处逛逛吧，静安寺景致真的不错。”
陆青山叫住人：“曹氏可还在寺中。”
谢氏瞪他：“你来扫兴的？”
“我不是怕你遇见了又说躲不开……”话没说完，猛地收了声。
他皱眉，眼看着周宣霖领着周云蘅缓步而来。
兄妹两个的确是冲着他们来的。
由远及近，在他们面前站定。
谢氏眼皮跳，心想总不能看走了眼，这两个跟曹氏是一个路数的。
那头周宣霖拜了个礼：“我思来想去，还是要来赔个不是。”
他开口，陆青山把话接了：“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我娘生来是个最好热闹的人，又很热情，遇见人闲话家常起来能说上三天三夜，我想或许唐突了国公夫人。”他很恭敬，“身为人子，是不该说我娘不对的，可国公爷与夫人才来临安，本不相熟，方才见我娘说得多了，怕冲撞国公爷。想着这会儿应该上完了香，领着二娘来赔个礼。”
他还是会来事儿，毕竟走南闯北见多了人，话说的也漂亮。
陆青山不会跟小辈儿过不去，谢氏更不会。
谢氏索性执周云蘅的手：“你哥哥太板正了，你也不劝着他点，还跟着过来，你娘无非热情好客，没什么冲撞唐突，好孩子，快回去吧，不许这么想了，倒像我们眼高于顶不好相与。”
“我劝过啦，哥哥说总要来说一声，知道您跟国公爷是很大度的人，但这是我们的规矩礼数。”周云蘅笑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