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有何不妥
红糖糍耙是新鲜出炉的,带回家都还温热着,孩子们一片孝心,谢氏满心欢喜,叫人拿去温着,这会儿倒吃不下,拉着几个孩子又问了好半晌的话,才打发他们回去安置。
夜渐深了,烛光摇曳下谢氏正卸朱钗首饰。
陆青山从外面端了一碗安神的汤进来,她摘着耳珰问他:“给贞贞送了吗?”
他说送了,放下安神汤往她身后去,上手替她取下髻上那支金钗。
发丝散落,他又拿了妆奁匣子里象牙梳替她顺头发:“我想着再过个三五日就动身吧,在临安也没别的事了,这些人看着也烦,赵良之夫妇脸儿一变又和善起来,总是来找也没意思。那些人还动着结亲的心思呢,二郎又跑过来,他们估计还想再来试试,麻烦得很。早些回去,贞贞呢也早点换个环境,你说呢?”
谢氏当然说好,反正那些人她也实在懒烦应付:“要依着我,明儿就走才好呢,你看着吧,裴氏明天肯定还来。”
她起了身,挽着陆青山往内室:“其实我看贞贞留在临安这边,心里是不安宁的,孩子在咱们面前乖巧,可你别忘了那天她敢拿匕首刺李密山。娇滴滴的女孩儿被逼到那地步,这种地方,待得越久,就怕她心思越发重,不是什么好事。”
陆青山是知道的:“贞贞要带走的东西也都清点完了?”
她点头:“人手我也都安排好了,留在这边的都是心腹,办事麻利,先在这边留个一两年吧,月钱比从前再多五两,正好回头我盘算盘算,在临安置办些产业,让他们打理起来,田产铺面不嫌多嘛。等贞贞什么时候许了人家,再回来同裴氏清算这笔账。”
她办事周全,陆青山最放心不过,看着她把安神汤喝完,拥着人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第二天赵良之夫妇登门很早。
几个孩子刚陪着谢氏吃完朝食小丫头就回了话,赵瑛贞当然也跟着。
陆净宜脸色沉下来:“那个小娘子……做派让人看不上,她好歹也是侯府养大的女孩儿……”他念了句算了,“索性别让他们进门,闭门羹吃上两回就老实了,应付他们做什么。”
这倒是。上次让裴氏进门是让她把银子交出来,现在都预备回金陵了,见是没必要见了。
谢氏就问回话的奴婢:“带了东西来的?”
小丫头掖着手说对:“带了东西,说是赔礼。”
做长辈的要是平日立得住,孩子们有个口舌之争的小打小闹,也不至于这样。
谢氏吩咐道:“把东西收进来,让他们走吧,说家中有客,今天就不见了,告诉他们夫妇,我们准备回金陵,这两天要在家里收拾行李,让他们不要再登门了。”
丫头得了吩咐转身去打发人,赵婧贞没忍住笑出声:“二婶脸色一定很难看,这叫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东西要留下,人却进不得门,这个闭门羹吃的要憋屈死了。”
“我看你倒开心。”谢氏揉她,“东西都给你留着,他们既然要赔礼,没有不要的道理,回头都去折了现银,也不用留在身边添晦气。”
赵婧贞当然说好,旋即又说:“咱们要回金陵啦?”
“我昨儿晚上跟你舅舅商量呢,这两天收拾了就走,在临安也有日子,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早点回去,你外祖母还在家里盼着你呢。”
她眉眼染上喜色,像是从心底泛起的欢愉,藏不住:“那我去买些礼吧!给长辈的,还有给姊妹们的,多预备一些。多买一些临安的特产,金陵那边没有的,是个新鲜!”
小姑娘的欢喜是最能感染人的,连陆青山都不免跟着她笑起来:“我们贞贞最有心,让你表哥陪你一起,反正他也贪玩,图临安的新鲜劲儿,老太太和姊妹们有什么喜欢偏好他也清楚,正好帮你选选。”
这说的是陆净宜,他不推辞,陆定鹤看了两眼:“怎么不叫我去?”
陆青山无语看他,想起昨晚回家时候马车上那些话,在这上头他做不来试探,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谢氏。
谢氏掩唇:“谁也没说不让你去,你想去就跟着,怎么弄的像二郎看顾不了妹妹似的?”
陆定鹤笑而不语。
气氛奇怪起来。
赵婧贞急忙想脱身,起身告礼就要走:“我今儿就去买东西!表哥们要是得空,晚些陪我一起出门吧。我要先去换身衣裳啦。”
她要躲,谢氏不拦着,盈盈笑着摆手让她去,顺便还打发了陆净宜:“我跟你说,出门一趟要知道惦记金陵的人,你走得急,也没跟月清说,去准备些银子,一会儿上街,看有没有月清喜欢的,记得给她带几样东西,好歹哄一哄,不然她要闹你好几天。”
陆净宜不做多想,提起贺月清他更满眼温柔:“这个不用阿娘交代,她的东西我早买过了,保管不让她来闹,回头大哥觉得不清净,又要说她。”
陆定鹤吃了口茶:“我可从没管过贺小娘子,二郎,别冤枉我。”
陆净宜只管笑,反正陆定鹤说什么他也不反驳,跟着出了门去。
陆定鹤坐在那儿没有要走的意思,谢氏的笑容淡下去后扫他两眼:“大郎,你到底什么意思?”
“阿娘问的突然,我不明白。”手上茶盏放回去,那样干净的白瓷却好似都比不过他皮肤更白净,他侧目,“阿娘是觉得我对二郎太严苛了?还是对表妹太不严苛?”
他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谢氏冷了脸:“你阿耶问你有没有中意的小娘子,你说的是没有。”
“本来就是没有。”陆定鹤说的坚定,“是阿耶阿娘不信。可既然不信,做什么还要再来问?我就是说破嘴皮子,你们仍旧不信。”他颇为感慨,似乎也困顿,“我究竟做了什么,要爷娘疑心我至此?”
他说疑心,谢氏心沉下去:“大郎,我们没别的意思。”
“阿娘自己知道的。”他在笑,笑意未达眼底,索性把话摊开说,“阿娘怕我对表妹做什么?还是怕我有什么做的不妥当之处,引得表妹误会,将来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说到最后,陆定鹤的笑意也消散开,稍稍咬重话音:“阿娘,赵婧贞是我的表妹,既然是嫡亲表妹,我关照她多些,有何不妥?还是阿娘觉得,我不应该把她当妹妹看待,应当同她,保持距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