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这样才好
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一辈子风雨经历了多少遭，人心世道早看透了，贺月清那点小把戏压根儿入不了杨老夫人眼。
一旦追究起来，一针见血的问住人，贺月清支支吾吾好半天，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这事儿没完。
杨老夫人问谢氏：“你怎么说？”
谢氏将来是要做婆母的，对贺月清的态度一家子有目共睹，但如今赵婧贞来了，她应承一声舅母，便得要她拿出个态度把事情妥善处置，否则这样的麻烦总要有，她不能次次和稀泥，杨老夫人甚至还怕她会偏袒贺月清更多些，难道真的当众下她面子吗？
好在谢氏拎得清，心疼赵婧贞也一向都是真。
她缜着脸，叫月清：“我送你回家，总要同你阿娘好好说一说此事。你手臂伤得如何，回了你家再请大夫，当着你阿娘的面去看。”然后吩咐身边跟着的奴婢，“去请女医，贞贞既也伤着了，咱们自行看过，贺家倘或要来分说，咱们也有话可说。”
贺月清咬着下唇，可怜兮兮望陆净宜。
陆净宜有心回护却不得法。
长辈们拿定了主意，他瞧得出，就连大哥都极维护小表妹，他非要在这关头替月清说话，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他又往贺月清身旁站两步：“我陪你一起回去。”
贺月清眼底掠过失望，但闹成这样，她一个人在陆家，再僵持下去也没她好果子吃。
心下只更记恨赵婧贞。
赵婧贞没来时，她耀武扬威，陆家上下从没这样为难过她。
她晓得自己横行霸道了些，但又不是没欺负过陆家的小女娘们。
幼时尚没同陆净宜走得近时她要更加顽劣，谁又说过她什么了？
便是杨老夫人以前也都说她率性可爱。
贺月清垂眸，瓮声说好：“老夫人，月清告退了。”
杨老夫人是没有好脸色给她的，沉沉嗯了声算是应承。
谢氏正要带着人出门，那头陆定鹤突然出声把人叫住。
她回头：“你又有话说？”
他视线越过谢氏，瞥一眼贺月清，转过身冲着杨老夫人拱手做一礼：“我陪着一起，也见一见贺大人吧。”
那事情就闹得有些大了。
谢氏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杨老夫人若有所思，沉吟须臾：“让你阿娘去跟县主说还不够？”
“并不是不够。”在老太太面前，他是真的老实很多，她问什么，他如实回话，“贺小娘子手臂这样，县主见了只怕心疼，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儿女教导事多半还是要落在贺大人身上，二郎去说不合适，可是让阿耶去又太正式，倒像咱们家要兴师问罪，原本两家交好，没有必要那样，所以我想我走这一趟最合适不过。”
他抬头看上去，眸色澄明，叫人瞧着他是没有丝毫私心的：“表妹才来，在咱们自己家里险些叫人先打了去，不妥善处置，传出去外人只当表妹柔弱可欺，又或是错了念想，想咱们不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借住在家里的表姑娘，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找上来。”
这话才正戳中了杨老夫人的心。
年轻女孩儿但凡生的太好看，就容易招人惦记，什么麻烦事都可能有。
她当即便说好：“贺大人算长辈，既然是以交情去回话，不要太盛气凌人。”
她更知道陆定鹤是什么性子，多叮嘱了两句。
陆定鹤似笑非笑说晓得，跟在谢氏身后一道出门去。
从头至尾，谢氏没拦过半个字。
直到杨老夫人目送了众人出门，才又招手叫赵婧贞，把人拉在怀里不放开，叫邹嬷嬷：“去跟那边说，绒绒身上有伤，先不过去了，过会儿要等大郎他们回来，干脆等吃过中饭再去拜见，让她们不用等，也不必过来请安。”
邹嬷嬷领了吩咐出门，赵婧贞心里才泛起嘀咕。
她晓得三舅四舅都是庶出，只是先前不知同家里关系怎么样，现下看来，关心很是一般，外祖母跟前是没有三舅母四舅母说话的份儿的。
既然有了这样的认知，到了嘴边那些合不合适的话就全都收了回去。
但大舅母那里……她软绵绵叫外祖母：“我跟贺小娘子大打出手，她看起来比我伤的重，大舅母领着表哥们到贺家，人家会不会为难？我……我知道贺小娘子跟二表哥的事，大舅母夹在中间，岂不是难办吗？”
小女孩儿心思细腻，何况她又在裴氏手下被磋磨三年，看人眼色，观察于微，早成了习惯，就怕她惹了祸端，家中要斥责埋怨，心里不满意。
杨老夫人搂着她，不答反问：“你这么怕舅母不喜欢你，怎么还要打她？”
“是她要打我。”说起这个，她却格外坚定，“人家欺负到我头上，我是绝对不肯忍气吞声的，那未免也太没骨气！爷娘从来不是这么教我。
我是定武侯府的女孩儿，卫国公府的表姑娘，我丢了脸，就是赵家丢了脸，连带着陆家也要被人家品头论足，说这样人家，教养出怯生生的软糯女孩儿，实在不像话！”
她扬起小脸，眉目间染上三分飒爽：“我不欺负人，她们也不要想欺负我。我还手也是她理亏……大舅母爱护我，我也很喜欢舅母，可就算是为了舅母，我也不愿意忍受贺月清这样的跋扈。”
杨老夫人眼底全是满意：“这才对了！就应该这样。谁要想欺负你，就打回去，便是把人打坏了也不怕，有外祖母和舅舅们给你撑腰，谁能把你怎么样？”
她是真的很赞许赵婧贞行事，先把孩子夸了一通，才又说：“你舅母也不会要你忍气吞声。没看她方才领着贺月清出门一句话都没说吗？咱们家跟贺家交好，以往贺月清轻狂，欺负家里姊妹也有，长辈们坐在一起笑笑就过去了，你舅母也是不偏不向，谁先做错了谁就要挨罚。
你是家里的女孩儿，贺月清是外面的，她还不是咱们家的人呢。
亲疏远近，你舅母分得清，不要怕这个，知道没？”
赵婧贞隐隐明白过来，笑盈盈点着头说知道。
陈氏也是越看她越爱：“这才是好孩子的做派，这下真叫我说着了，老太太再不用怕贞贞出门在外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