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红楼（一）
进了城门没走几步，鼎沸人声便直入耳来。各种吆喝贩卖声此起彼伏，拥挤的小路两旁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小摊贩们指着客人手上的小物件卖力搭话。我目不暇接地望着周遭的景象，既被商贩们幽默滑稽的表情所吸引，又恋恋不舍地望着地上各式各样的新奇小物件。
行人们摩肩接踵，不免互有摩擦。就在这巴掌大的街道上，也有人骑着马慢慢悠悠地闲庭信步。不知是谁的脚重重地踩到了马儿之上，马匹受惊地乱窜起来，连带着人们惊慌失措地你推我搡，弄翻了商贩的货物板子，整条大街鸡飞狗跳，乱得不成样子。就在那匹马飞驰而过的瞬间，我也被周遭人挤到了地上。
但我一点也没感到疼，耳边传入一声痛叫声，我撑起身子一看，只见我的手牢牢地抓着一个人的大腿根，我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怪不得不痛。
我吃惊地松开双手，又被别人挤趴在了这个可怜人的身上。终于，周遭人都起身骂骂咧咧地走了之后，我才将手撑到地上爬起来。
地上的人望着我，我也用惊恐的大眼睛望着他。
一身黑衣沾染了灰，即使是躺着，也能看出他身姿颀长，腰身精瘦，线条优美。眉如峰，目如星，鼻梁高挺，面容俊逸。我的眼睛都看直了，不禁感叹道，人间竟然有比岑玄还好看的男子。
男子半跪着捂住自己的裆部，看似非常痛苦。
我回过神来，不停地鞠着躬，口里不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见他面上还是毫无轻松之色，便也半跪下来，双手握着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对不起……”
他有些惊愕地看着我，再看看相握的手，立即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果然很疼。但我还是很费解啊，也没有他表现的那样疼吧，一个大男人，唉，人间的男子都这么不经疼吗？可是阿布勒哥哥和多哥叔看起来是很坚强的人啊？
但总归是我撞了人家，对不起啦。
这一路走来，天色暗得越来越早。这样一折腾，小贩们都收摊回去了。我忽然看到一队驼队从城门外进来，他们拐了个弯，走进一家驿馆。我抬头一看，是“凉州驿”。奈何囊中羞涩，我决心在驿馆外等一晚上，明天跟着他们上路。
我靠坐在墙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我，投下同情的神色。
我蜷缩了一下身子，用头巾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些。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着我，抬头四望时却什么也找不到，大家急色匆匆，都忙着回家。
就在我要睡着时，有个人过来了，他笑着说道：“小姑娘？小姑娘？”
我睁开眼，嘟囔了一声：“嗯？”
“小姑娘，你面生得很呐，你叫什么呀？从哪里来啊？”
“我叫重梦，来自金城。”
“去哪儿啊？”
“天山。”
“天山啊。”男人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晚上外面冷得很，先去我家住一晚上。”
“没事没事，我不冷。”我虽然灵力尽失，但身体好得很，这点温度，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我还是候在外面比较好，不然驼队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男人伸手开始拉我，我不喜欢这样，便与他对峙起来。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严厉的咳嗽声，男人脸色变得紧张，不再拉我。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张毯子递给我，说道：“那把这毯子盖上吧，外面总归是冷得很。”
我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毯子，看着他走远：“谢谢大叔。”
在驿馆外的灯火的照耀下，这块方毯上青色与橙色钩织的莲花图案似是要升腾起火来，散发着奇特的香味，让我昏昏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有人在踢我。
“喂，醒醒，快醒醒。”
我睁开眼，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扭着大屁股正欲向外走去，两个小厮解开我手上脚上的绳子，将我押着跟在后面。
我挣扎道：“放开我！你们是谁？”
前面的女人气定神闲地说道：“小姑娘，别挣扎了。你看看她们，哪一个来的时候不是哭天抢地的，现在还不是服服帖帖，乖乖做我的青楼女。”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院子走廊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一群年轻女子，她们浓妆艳抹，衣饰华丽，齐齐望着我。
“青楼？”我环顾四周，面前是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木质楼房，也不是青色的啊？不过，这确实是我入凉州城以来见过最豪华的客舍了。
如今已日上三竿，不知昨天的那路驼队走了没有，不过应该还有后续的驼队经过这里。当务之急要离开这里才好。
这个胖女人将我带至一间厢房里，让两个小丫鬟给我洗洗。这尘间确实容易沾染脏东西，我扎扎实实地洗了一顿澡。
洗罢，她们拿来一套新衣服，花花绿绿的。我问道：“我的衣服呢？我的头巾呢？”
“扔了。”
“扔哪里了？”我捏住一个小丫鬟的胳膊，从没有这么的生气。
屋里的响动惊扰了外面的人，那个胖女人走进来，嚷道：“怎么了？”
我伸出手怒视着她：“还我的衣服和头巾！”
胖女人愣神地看着我，而后满脸堆笑，亲热地走过来搂住我的胳膊：“好好，过会就给你。”
“过会是什么时候？我现在就要！”我厌恶地挣脱她的手。
胖女人先是不理会我，她转头嘱咐小丫鬟：“怜春儿，把泽女的蝶翅郁金裙拿来给姑娘换上。”
“唯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蝶翅郁金裙。”她打量了我一番，又温声说道：“等会你穿上丫鬟取来的裙子，见见客人，妈妈便把你的衣服还给你。”
“还有头巾！”
“好好。”
不一会儿，丫鬟果真拿来了一件蓝色的衣服，面料柔软顺滑，穿着也很舒服，真是一件好衣服。不过我顾不了这么多了，胖女人见我穿上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