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命与情
回到城内，李送舟让我回客栈去。我没有，偷偷跟着他，看他来到了敦煌刺史府衙的前面。
他好像说了什么，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匆忙进来迎接了他。
不一会儿，一大批装备良好的士兵聚集到刺史府前，李送舟又出现在门口，与那个穿着官服的人作了揖，带着军队离开。
我依旧跟在队伍的后面，前面的士兵突然停住了。我赶忙藏到巷道里，没想到李送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歪头叉腰望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抿了抿唇，没接他的话，问道：“你是要去救许梵和越泽吗？”
他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的说道：“许梵是敦煌郡人，我们自然有理由保护他的安全。”
“那越泽呢？”我问道。
李送舟说道：“我会尽力的。“
我点点头。
“不过你得回客栈去。“李送舟不容置喙地说道。
“我也想去。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帮什么。“李送舟神色冷漠地看着我：”跟着我们，你就是累赘。“
累赘？我的眼眶突然湿了。确实是累赘。
李送舟转过身，对两个士兵说道：“送她回客栈。“
“是！“
我在客栈里一夜未眠，焦急地等待着。李送舟能救回他们吗？李送舟自己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应该去的，我应该跟着他的……
第二天早上，仍然不见李送舟的身影。我想去找他，却被两个士兵挡在门口。
“姑娘，豆卢军身经百战，李公子不会出事的。“
“如果晚饭前，他还不回来，我便要去找他。“我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坐在客栈大门的门槛上，望着城门方向。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才看见远远走过来熟悉的身影。
我不顾士兵的阻拦，喜悦地向那个人跑去，那个人依旧一身黑衣，步伐稳重地向我走来。
“李送舟！“我边叫着边握住他的胳膊，”你回来啦！“
李送舟点点头。
“我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啊，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许梵回来了吗？“
“回来了。“
“那越泽呢？“
李送舟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我们不得不接受一些事情。
“越泽以性命相邀，许诺永不再见许梵，换回了许梵的平安。她自己也被献给了天帝。“
我听着李送舟讲着当时的情形，潸然泪下。
第二天，我们打算离开敦煌郡。李送舟带我去跟许梵告别，他看起来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不再是那个腼腆谦虚的年轻画师，脸上没有了气色，只是一声不吭地描摹着画作，除了那双手微微地活动，身体的其他部分仿若与黑暗融为一体，没有生机。
“是生命重要，还是情谊重要？“我问道。
“还在想他们啊？“李送舟问道。
我点点头：“是啊，许梵宁愿失去生命也不愿离开越泽，而越泽为了许梵的性命愿意献祭自己。“
“在有些人心里，生命重要；而在有些人心里，情谊更重要。“
“那抛开人的想法，就生命和情谊而言，哪个更重要？“
李送舟沉默了一会，说道：“如果抛开人，这样的问题也就没有意义了。抛开了人，就不会存在‘生命‘与’情谊‘这两个概念了，因为是’人‘赋予了它们意义。“
我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人是不同的，他们的性格不同，他们的成长经历不同，所以做的选择不同。只是一个选择罢了，没有什么更好什么更不好，只要它对于你来说是重要的，你的选择，只对你负责，而不干别人什么事。“
“某些选择来说，是这样的。“
“我们总是探究怎样好，怎样不好，其实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都是人生罢了。“
我接着说道：“痛苦的人生未必不好，幸福的人生也未必那样值得让人羡慕，都只是人生罢了，是一种体验。
李送舟安静地看着我，半晌，说道：“你倒像是修道之人了？”
“修道？‘修道‘是什么？”我问道。
“‘修道’呀，过了玉门关就告诉你！”李送舟指着远处逐渐映入眼帘的雄关，说道。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过了玉门关，经过高昌、龟兹，就能走到天山了。”
这几天赶路许是冷坏了，李送舟窝在炉子旁，一刻也不想离开。我指着窗外叫道：“看！”
李送舟抬起头说道：“下雪了。“
“雪？“
“嗯，你没见过雪吗？“
我点点头，兴奋地跑到院子里。
三千多年来，我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东西。轻盈纯洁的雪充盈在人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如仙境一般，尽管真正的仙境并见不了雪。
我团起一把雪，将它捏成一个雪球。李送舟正饶有兴趣地望着我，我鬼使神差地将雪球扔到他的身上，一溜烟跑走了。
李送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
但这样轻快的日子总是少数，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与寒冷的天气、糟糕的风沙作斗争。我还好，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李送舟有时候显得很难过。
我们去龟兹的途中遇上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寒潮，当时我们正艰难行走在沙漠里，骤起的巨风掀起滔天的黄沙，一堵万丈高的沙墙袭面而来。李送舟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他的脸和双手都起了冻疮，连脚也有些麻木了，整个人瘫软在黄土上。
我抱着他的脸，轻轻地摇着，“李送舟？李送舟？”
李送舟有些没力气了，仍然是断断续续地开着玩笑：“没想到……我，我一个大男人，还不及一个女孩子抗冻……“
在我的视线内，看不到可以遮蔽的东西。我想起李送舟曾经多次提到过冬天天气的恶劣，却没有在意。李送舟一介凡人，搞不好真的会葬送在这里。我的情绪变得不稳定，一股害怕的感觉浮上心头。
我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扯下头巾将他冻伤的脸包裹住。
我命令两只骆驼卧下来，握紧了缰绳。
滔天黄沙墙愈来愈近，寒风呼啸声震耳欲聋。我将李送舟的身体蜷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