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今时雨（二）
“告退吧告退吧。”雯公主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不耐烦地说道：“烦死我了，气死我了。”
“怎么了？”
雯公主一下子蹦到我旁边，问道：“是我不够美吗？为什么他不想娶我？”
“谁呀？”
“郑眠！”
“公主很美丽，许是郑公子有别的考量吧。“
雯公主盯着我，道：“还是没有梦姐姐美……难不成他有喜欢的人了？“
我摇摇头：“这我倒是不知。“
“管他呢，反正我就要嫁给他，父皇已经指婚了。我会对他好的。“
“公主天真率直，郑公子一定会喜欢你的。先婚后爱的佳话并不少见。“
听我说了此话，雯公主激动地握住我的手，开心地确认道：“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这世间，唯有爱最拨动心弦吧。
这时雯公主又八卦道：“你与三哥哥是什么关系呀？“
三哥哥，我突然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三哥哥，便是李送舟。我垂下眼，说道：“没什么关系。“
“我才不信。“雯公主看着我，歪头说道：”三哥哥喜欢你！“
见我不说话，她又继续说道：“那你呢，你喜欢三哥哥吗？“
“公主从哪里听到这些话的，我与他，并无关系。“
“宫里都传开了，说是三哥哥之前抗婚挨了圣上好多骂，原来是为了你啊。“
见我不说话，雯公主换了个话题：“好啦好啦。那日便见太子哥哥的月季开得极美。今日总算能好好欣赏一番了。你陪我去吧。“
我们便来到月季园，园内姹紫嫣红，芳香一片，娇媚的花朵仿若刚出阁的小姑娘，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雯公主是活泼的性子，又拉着我说了许多话，只是天公不作美，那团巨大的乌云已经聚起来了，从远处飘过来，天色变得昏暗。雯公主便急急回宫去了。
我倒是不急，世人总是不轻易将自己暴露在雨水之下，仿若已经成为约定俗成的事情。但凡有人面色淡定地不持雨伞走在雨里，便向不穿衣服的裸体者一样，引来别人的侧目与关注。
我喜欢雨水滴落的声音，喜欢雨水划过肌肤冰凉的触觉，喜欢它带来的泥土的芬芳。我喜欢绵绵细雨的温柔，也喜欢倾盆大雨的凌厉。
我记得姨娘说过，下雨天最适合睡觉，那滴滴答答淅淅沥沥哗哗啦啦的雨声便是天然的摇篮曲。
是啊，雨天睡觉，不乏是一个好消遣。但我似乎更喜欢看雨，就静静地看着雨，这时候很容易放空，什么都不想，所有的烦恼、快乐都离开了大脑，只剩下静静观雨的心情。
“娘子，娘子，快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娘子？“
我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空然地望着眼前的雨帘，道：“你先回去罢，我想一个人待着。“
“奴婢回去取伞。“碧棠见我固执的样子，转身跑走。
我在雨中站了不知多久，突然觉得有些乏力。也许是练习禁术的原因罢，我有时不能很好控制体内的气息，有时候像变了一个人，有时却又感觉很乏力。我已经不想再深究这些了，乏了便去休息罢。
我转身，没有等到碧棠的伞，却看到李送舟落汤鸡一般地站在前面。
我才发现雨竟下得这样大，劈里啪啦地打着大地。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拧成一股股，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半只眼睛，那件玄色长衣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地露出腹肌分明的身躯，华贵的鞋子浸在水洼之中，下衣角上沾染着点点湿泥。
李送舟定定地站在雨里，好像磐石一般。那双明亮的小鹿眼望着我，却不知为何带着惆怅与疲惫，褐色的眸子包裹着悲伤，似乎要将我淹没。
我暗暗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走去。
“我今日来见大哥，与他辞别。不过几日便启程交河，常驻安西都护府了。“他的声音响起，出乎异常的平静。
交河城，坐落在沙漠上的绿洲，离长安那么遥远。为什么要离开呢？因为宋怜水已经不在了，因为没有牵挂了吗？他之前对我说的话又是什么呢？因为被拒绝了所以就决绝地离开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不是为他，而是为我自己。即使我说了那样的话，我内心却还是希冀与他在一起，希冀他陪在我的身边。
人啊，总是来了又去。
“很好。“我也是平静地回答道。
李送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暗沉沉地盯着地上溅起的水花，道：“我会带许梵一起走。”
他……愿意吗？迟疑了一会，我仍然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只是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李送舟突然走到我跟前，将他的手掌遮在我的头顶，问道：“你冷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却温柔地说道：“快回去吧，好大的雨。”
是啊，好大的雨。
这场雨，入夜不但没有消停，反而愈下愈大。
我翻看着书，碧棠“咳咳”不停，我望了她一眼，道：“你是生病了，便休息去吧。夜深了，我也做不得什么。”
碧棠脸色不自然地地欠了欠身子，便出去了。
脆弱的凡人，还偏要逞强，淋成那个样子，不知又要遭什么罪。
突然，一道惊雷响起，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吼碎，我惊地掉落了手中的书，望着窗外的滚滚惊雷。
雨势更加大了，噼里啪啦地拍着地面。不知怎么的，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明天得去见一见舒眉了，不知痴吻如何了，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至于许梵，终究是我对不起他的嘱托，但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日，雨依然疯狂，地上积着厚厚的雨水，狂风暴雨将花园的花朵全部扫落，有两棵柳树已经被吹倒，树枝绿叶凌乱地散落在水面了。
我正欲出门，便见舒眉撑着雨伞快步走过来。
我一边接过他合上的伞，一边数落道：“怎么这么大人了，连伞都不会打？你看那雨被风吹向一边，便应该把伞往那边撑一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