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外面应该已经下起了小雨，“白脸”慢慢爬进房间里，身上衣服褴褛，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传来。
这个脸很白的人，凑近了看就可以看出这种白色明显带着一抹病态，而且伸出来的手上满是伤痕，似乎是一个老卒。
“小人是大帅军中士卒，山海关一战后被俘，几经周折，落到汉军后营里养马。”他开口用女真话道。
汉王在燕京城外的一座小城旁边安营扎寨，但夜宴后，完颜杲被遣送回城中，算是软禁了起来。
“都传过去了，生擒完颜杲者，赏千金，官加一级。”
活人像是圈内的猪狗一样麻木地看着同伴们被拖出去宰杀，马蹄声急促，金人骑兵纵马在人群里冲杀，随着每一捧鲜血升起，他们脸上的笑意就越多一分。
燕云眼下虽是如日中天之势，但其实，只要大败一场，整个好不容易撑起来的局面就很容易全部崩塌，所以刘陵宁肯累，也要亲自率军压阵。
两年前，刘陵派人向他们要求归还燕云被掳走的人口时，完颜宗望和金人曾经只是极不情愿地归还了极少数人；现在大队骑兵在关外遛一圈，金国朝廷就不得不下令遣返超过十三万人口。
燕云各处军队大体上已经完成了轮换和调整，李良辅率领的卢龙军骑兵以及韩世忠率领的永清军骑兵已经连续两次北出关外，用的名义是“迎接”燕云故民还乡。
“各处命令都传递过去了没有？”
刘陵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眉头。
刘陵捂住脸，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随即强迫自己躺下睡觉。
“回大金”白脸士卒从怀里掏出一小张舆图，低声道：“小人已经把可以走的地方画在上面了，大帅若是命好，或许.可以逃的回去。
山海关，草原，天山，数场大战中，唯一一个全部出场的人，只有刘陵。
他说话很干脆，而且说完后，还从嘴里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捏在手里看了一眼，随意扔掉。
数场大战，金国和燕云其实都已经处于相当疲乏的状态中，因此在这几个月内，刘陵才没有继续派遣军队进攻金国或是奔袭西夏，因为大军需要时间去喘息和休息。
外面的雨声带着一种天然的压抑，一滴，两滴，砸在毡帐上，绵绵不绝，让人一阵心烦意乱。
清冷的月光笼罩着庭院，带有一种朦胧的氛围，满地都是惨白的光泽，细雨被风吹卷着落下，完颜杲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又往前一步。
他身后，是燕云。
而且是当天遣返。
白脸士卒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在他身后解释道：“还有些同伴在外头，小人刚才是想窥探一下屋子里有没有其他人，没想到就找到大帅了。”
“大帅，您逃吧。”
软禁完颜杲的地方是一处官衙，看守他的，则是十几名囚犯，事先得到了吩咐，知道今晚会有人来“劫狱”。
哪怕这其中有不少人已经勉强在金国安定下来，至少能活着，但金人再度要求他们放下一切财物，甚至故意纵容乱兵在路上拦截和劫掠他们。
“去哪？”完颜杲居然在反问。
几个男人沉默的站在尸堆面前，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帮忙挖坑掩埋这些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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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一小队汉军哨骑向北巡视到这儿，耳畔风声吹起，草地上枯黄的草微微分开，露出躺在其中的一堆堆尸骸。
刘陵点点头，重新躺下去，替自己把被子盖好，闭上眼睛，懒洋洋道：“就这样吧，辛苦了。”
他疑惑了一会儿，但眼下似乎时间很紧，完颜杲也不想留下来被榨干利益，然后被做成烤肉。
金国那边处于一边不想开战一边又在暗搓搓拼命整军备战的阶段，哪怕是现在有一丝半点不全面开战的可能，他们也愿意去试一试。
莫不是真的？
可，为什么呢？
乾武元年，十二月。
完颜杲没有放松警惕，依旧握着烛台，冷声道：“外面那么多人看守，你是怎么进来的？”
金国朝廷肯定不会默许这种情况，但以金国现在的情况来看，高层还保持着理智，可中低层已经处于慢慢失控的状态，他们可以对着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流民动刀，事后，金国朝廷就算再生气，也会主动帮他们遮掩。
地上，除了十几具穿着汉军甲胄的尸首，还有数量更多、穿着各色衣服的尸体，手里大多拿着短兵刃，上面的血迹被雨水一点点拭去。
沿着走廊走到前院，完颜杲停住脚步。
四年来，每一场大规模的用兵，刘陵都会力求最大的胜算，因为他的身后已经不再只是那个小家，他要给出的承诺，也不再是对着一个喜欢的女人说将来让她做皇后那么轻松。
完颜杲从士卒手里接过舆图，看了片刻，随即朝外面跑去。
耶律大石等人通报过后，就掀起帘帐走进去，急切道：
“完颜杲跑了。”
完颜杲再一次看向地上的那些尸首，尸骸上是各种各样的伤口，而看惯了死人的完颜杲可以断定，这些尸体确实是“新鲜的”。
哨骑校尉跳下战马，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跪倒在一具老人的尸首前，他试图伸手去试探鼻息，但片刻后，他沉默的站起身，旁边去周围查探的几名哨骑转回来，对着他喊道：
“身上值钱的东西还有粮食都没了。”
马匹，人手，就在外面，兄弟们应该还在找您，到时候可以护送您一路回去。”
故辽的官道上，躺满了故辽子民的尸首。
哪怕是接下来的攻夏，也是尽可能抽调先前没有出战、或是还能战的军队，甚至是将领们，也都处于一半休整一半跟随出征的状态中。
当然，也没有活人，地上年轻女人的尸首不多，活着的那些，下场可以想象得到。
白脸士卒顿了顿，低声道：“信与不信，大帅开门一见便可知。”
但，在傍晚时送给他们的饭里，则都下了药，最后是那些劫狱的金国降兵，他们中的大部分确实都是想帮着完颜杲逃回去的。
耶律大石又说了几句话，随即告退出去，刘陵又重新坐起身，听着外面的雨声，眼里有些疲惫。
紧接着，哨骑校尉犹豫一下，颤抖着重新跪在老人的尸体旁边，他拿出自己的干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