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一）
早上八点，中区北芒俱乐部。
基地住宿区和训练区中间由一条长廊连接，长廊采用两面采光落地窗的设计，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拐角处，一个身姿修长的年轻人手肘夹着复盘本走过来。他只穿了件白衬衣，蓝灰烟管牛仔裤，像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走近了看清他的脸，黑色碎发软趴趴搭在额前，眼角微微下垂，没什么攻击性的样子，嘴唇颜色浅淡，透着某种病态的苍白。
不算惊艳，但非常耐看。
温思惟来到办公室门前，正要推门进去，领队远远从另一端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招手：“温教，温教！”
温思惟停住，看过去，平和地问：“怎么了？”
领队手扶在门框上，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哎哟祖宗啊，你怎么才来啊。”
温思惟抬腕看了眼表，是八点钟，在打卡时间内，没有迟到。
“你没看群吗？”领队喘着气，边说边调整呼吸，“今早刘经理通知的，八点要在三楼会议室开会。”
温思惟皱了皱眉。他早上起床后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过来了，确实没看群里的通知。
“抱歉，我没看消息。”
这位温教练刚入职不久，平时总是看上去病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领队看他那样子，也不忍再说什么重话，叹了口气，“算了，来了就行。咱俩先过去吧，杨总都等半天了。下次记得及时看群消息啊。”
温思惟点点头，又感觉不对。
“杨总？”他有点疑惑，“什么杨总？”
他记得俱乐部原来的老板姓赵啊。
“哦，你还不知道吧。”领队一边走一边回头说，“咱们换了个老板，今天刚上任。要不哪能大清早开会呢？这是人家刚来要给咱个下马威啊。”
“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哎呀，温教你之前一直在美区，不太了解这边，上个赛季老板就想卖队了，本来机甲俱乐部这玩意儿就烧钱，咱们队伍这两年成绩还一直不好，早就亏本亏得没边儿了。”
温思惟微微皱眉，“那还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嗨，谁知道呢，冤大头呗。”领队根本没多想，大咧咧道。
温思惟跟在领队的身后，穿过长廊，来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在低声交谈着。温思惟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包括主位上的那个人。
会议室内宽敞明亮，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撒入，光影之间，连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都清晰可见。
橡木长桌尽头，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主位上。
温思惟进门的瞬间，他似有感应般抬眼朝门口望去。
与温思惟温和无害的长相不同，那是张攻击性非常强的脸。一眼扫过去，皮肤白得过分，与黑色发梢形成了鲜明对比。脸部线条凌厉鲜明，下颌弧度如刀削般锋利冷厉，双唇略薄，鼻梁高挺，眼型狭长锐利，似片片桃花。
但那双桃花眼并不显得风流多情，反而有种近乎凛然的寒意。
温思惟在看见那张脸的刹那，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领队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才感觉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温思惟跟被抽了魂似的，愣愣地杵在门口。
他赶紧快步走回温思惟身边，低声问道：“温教？你怎么了？”
温思惟猛然回神，赶紧垂下视线，不敢再与主位上的男人对视，含糊应道，“不好意思，走神了。”
说完不等领队反应，擦肩越过他，找了个离主位较远的空位坐下。
领队微愣，喃喃自语：“这么重要的场合也能走神啊？”
等到两人都落座，主位上的男人打了个手势，一旁的女助理会意，走上前打开文件。
“各位早上好，非常抱歉占用大家晨间训练的时间，今天将大家聚集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宣布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北芒机甲竞技俱乐部投资方变更的消息。”
“北芒俱乐部前任股东赵奇先生于一月六日——也就是昨天傍晚五点十八分正式签订合同，将手中所有股份转让给了源启集团，换句话说，就是北芒俱乐部正式被源启集团收购了，而杨煜先生作为源启集团的实际控股人，今后会接手俱乐部的管理，参与到俱乐部的日常运营和管理中，大家掌声欢迎。”
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掌声。
杨煜头都没抬，伸出一只手，微微向下压——那是一个停止的手势。
掌声渐渐平息。
女助理将文件合拢，弯腰恭敬询问，“杨总，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杨煜此前一直把玩着手中钢笔，垂着视线一言不发。听了这话才终于像施舍般抬起头，视线从左至右依次扫过，最终停留在会议桌右边某个位置上。
温思惟冷不丁和他对上目光，一愣，又掩饰般迅速垂下眼睛，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杨煜略一挑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
“我这人不喜欢啰嗦，今天只交代两个点，希望大家仔细听，认真记。”
桌下传来稀里哗啦的翻纸声，几个经理、领队、助教都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准备记录。
温思惟左右看看，好像只有自己因为迟到，没来得及带笔记本。他只好翻开随身携带的文件夹，但那里面夹的都是他昨晚写的复盘结果，他有点轻微强迫症，不想在复盘本上添无关的内容。
正当他有些犯愁的时候，就听杨煜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内容，不用拿笔记。”
温思惟动作一滞，轻轻将文件夹合上了。
杨煜坐在长桌尽头，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地舒展着。他竖起食指，“先说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北芒俱乐部日后的训练与管理，我是这么安排的：俱乐部的赛训，包括日常训练、一二队和青训的体系安排，以及转会期的人员变动，都交由温思惟温教练负责，俱乐部内部事宜也照旧归刘经理管理，我一概不插手。”
温思惟闻言，猝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朝杨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