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北裴南曲，西林东傅。”寒静梧点着空中虚影，“中令狐。”
桌上的录影石逐一投影——北郡的裴小劲，盟首司南尊者的高徒。燕山郡的曲回南，上回见过的曲小公子的大哥。步容郡的傅离朱，据说是极东傅家迁留的后裔。素商郡的林罔叶，素来游走在仙魔两派之间。
中间的令狐蜀自不必言，就是她没见面的大师兄。
秋柚来到惯例的补课流程，煞有其事地边听讲边点头，依次看完四段短暂的录影。
短马尾披风的裴小劲当街醉酒，束发整装的曲回南一剑化虚，繁髻繁服的傅离朱回头扮鬼脸，素裙清冷的林罔叶摊手说给钱。
给钱？
“专门存下录影的录影石，花鸟人地皆可出售，这行多有幻光阁的弟子。”寒静梧随她停住的视线看去，“估计是拍摄途中被抓包了。”
技术果然催生传播学。
秋柚看向第五段投影，只有极短的一帧图像，身负巨剑的背影步入宗门，这位大师兄还是见不着正脸。
“百岁之内以战力论，裴小劲与大师兄，此二者皆为元婴，不大可能现身剑胆会，有心前去游玩除外。另外三人虽是金丹，但都位列金丹高境，且在战技上有所独步。”
寒静梧单独划出那三人，按桌倾身一一讲解，“曲回南，以剑最为名，剑出虚实化生。傅离朱，服首无遗，暗器寸寸。林罔叶，极少觅其踪迹，然而修为高深，已臻金丹圆满。到时我们对这三人——”
他截断音示意有请发言。
“都要注意？”
秋柚尽力造词填句。
“都不用管。”
寒静梧就露出得逞的笑，挥手将录影全关了回去，抓起石头坐回椅子上，一下一下愉悦地抛接，“秋同学，你忘记先决条件了，我们俩还在筑基，就算是筑基圆满，那也还是筑基。”
秋柚缓慢眨了下眼，像是稍稍反应过来，问：“寒师兄为何叫我同学？”
寒静梧凝固了笑，录影石这下没接稳，被他反手扣在桌上。
大意了。
日常受到面板留言的荼毒，下意识没把小师妹当别人，结果居然反被提醒了不对，由此得见她在这方面，还真是非常，非常，非常的稳重。
“口误。”寒静梧玩闹作罢，敛色正经坐好，“金丹期的赛会不论，至于筑基期的赛会，修为暂也不论，小师妹，单论战斗的话，更不必担心吧。”
秋柚就想到在高唐城时，屠了快七天七夜的魔物，外加上师父和前辈的指导，貌似可能大概，积累的经验包是够超前。
“不必。”她只有坦白。
而寒静梧，寒静梧同在此列，要是只比宗门所学，那他就是模范优秀生，一招一式无不符合标准，并不会特别出挑。但有过几回撞上暗算场面，被发现时他一脸淡定，仿佛是故意的邀请，反倒让她有被绑上贼船的感觉，从而深知模范下是歪歪斜斜。
日久也大约意识到，寒静梧在来宗门前，恐怕深藏了许多事，这都是原文折扣掉的。再想想初见的那天，这人估计不会吃亏到底，欺来还去不过是家常便饭。
秋柚不高兴地敛回神。
但再来一次，她肯定还要阻止。那是当然的，她明白那种感觉，因为有的不多，才拿伤口去赌，那样的事，当然别再有了。
可又偏偏要有。
秋柚忍不住在桌下扣牢手腕。
“小师妹？”寒静梧似乎注意到什么，忽然提高声量叫她一声，秋柚彻底回神抬眼看他，就见他撑住桌面站起，面色已经严肃，但对上眼的时候，又变化得若无其事，甚而微微笑起，“所以这次剑胆会不是重点，可以放心去做更有趣的事。”
“有趣？”
秋柚困难地重复这个词。
“当然了。”寒静梧摆出新的录影石，放出风光明媚的长录影，“愁莫海，拾贝滩，暑热天炎，云霞纸鸢，我们要去的云蔚郡么，年年在避暑胜地排第一。”
秋柚顿时理清思路，不明心理顺带清理，被带动得恍然大悟：“到时我们其实是在——”
“放假。”“度假。”
飞行的灵舰上的这处房间，两人这次看似配合了一回，齐声又不太齐地统合答案，面面相觑后摇头吁气。
…
飞舰在十几日后穿过一层粉烟。
云蔚郡的城池分布得疏密不一，白色主体的建筑映衬蓝色植被的平地，如同金色沙滩里的蓝天白云。然而三色相对满空云蒸霞蔚，浩瀚的苍穹呈现紫色，紫霞与水珠缭绕折射，深明翻卷了蓝青，笼罩三个雾团团的橘太阳，倏尔三日虚影化成虹桥，天之下的防护罩仍是粉色的幻光。
庞大的鲸鱼浮出海面，愁莫海一望无垠，海水依旧如蓝。鲸鱼看着远方的海岸线，喷出雪白的雾柱，雾柱凝成水花散向四方，又散出转瞬即逝的彩虹。
海边一处高耸入云的崖后，就是云蔚明家所在的主城，这座名为扶风的城池多风，顺崖斜下直到平地沙滩，一列列风向标洁白而直，白杆上转着彩色的风车。沿途的房屋在门前窗前，也会拉起各色的丝带，挂上小小的风车，小小的贝壳，间插几只铃铛，风乍起，各家各户的丝带连成网，叮叮当当在风中伴奏，悠缈地传远，传到崖上崖下。
秋柚下舷梯时，铃声遥遥，下一刻又拉近，近在耳畔。
“卖风筝咯~”
短衫短袖的小贩游走附近，一手举着挂了整杆的风筝，一手举着样板的风筝，是只潇洒利落的海燕，燕尾两条细带飘飘晃晃，系着材质轻巧的铃铛。
“终于到了。”
澹台峰主捶胳膊捶背，从她背后晃荡下去，身后跟着两队弟子，“蔺小徒，快快快，找个住处，这远门出的，折腾死我了。”
“来了。”蔺如清落后应声跳出，绕过她时探头扶护栏，“小师妹，想住得靠海一点，还是靠市集一点？”
蓝椰林在平地枝叶扶疏，当中开辟方正的停飞坪，周围就是城区和市集，比崖上的居住区热闹许多，这个时节几乎人挤人，海岸线远隔在大片城市外。
“都可以。”
秋柚想不出来。
“那就都要。”蔺如清快然地拍板，两句话功夫去追队伍，撩下给糖哄似的招呼，“去玩吧，玩完传音石联系，住处就安排好了。”
“好的三师姐。”秋柚弱弱在风中回应